“无耻,无耻,无耻之尤!”
东魏使臣在驿馆里骂了小半个时辰没停,口水骂干了就停下来喝口水再继续骂。
他真是从未见过如此无耻之事,竟叫几个孩子来气人,这就是宋国?骂别国都是蛮子的宋国?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国!”
旁边的副使看他又一次停下来喝水,终于找到机会,问道:“这幅画要怎么办?”
画?
东魏使臣目光恐怖地看着副使,把副使看得心上发毛,然后才移到画上,抢过来就是暴躁撕碎。
“这种东西不撕了,难道还真送去给杜将军不成?你脖子上面的东西是长来增加身高的吗?”
副使被迁怒,深感委屈。
“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我得找个法子回敬一二。”
副使想劝:在别人的地盘上还是不要作妖得好,邺京那边只是叫我们想尽一切办法拖延,不要节外生枝。
可看他还在骂骂咧咧,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唉……什么时候才能回邺京啊,出来近半年,他都想家了。
“铁牛,东魏使臣会把画送去给杜晓吗?”谌夫子的课堂上,席臻用书遮住自己的半张脸,跟骆乔讲小话。
“不会,他会把画撕碎。”骆乔也用书遮住半张脸。
“啊!那我们不是……”
“给他的那幅是拓的,真迹已经烦我大舅家的镖局带去邺京,送到杜晓手上。”
“哈哈,那就好,那就好。”
两人讲小话的姿势实在是太明显了,谌希得想装作看不到都不行,拿起戒尺拍了拍书案,道:“席小公子,姑娘,有什么话必须要在上课讲,不如大声讲出来,让我们都听听。”
两人立刻把书放下,乖巧坐好。
谌希得又用戒尺拍拍书案,批评两人:“你们,甚至连个五岁的孩子都不如。”
桌上用《中庸》的外壳套着《鹖冠子》看得津津有味的骆意抬起头来,为自己正名:“夫子,我六岁了。”
谌希得:“……”你们这么能耐,那我走?
未免又把谌夫子惹毛去告状,骆乔连连说好话,并保证认真上课绝不开小差,席臻也跟着保证,就差指天誓日了。
总算是把黑脸谌夫子顺成正常黑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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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魏,邺京。
杜晓眉头紧锁地从宫中出来,近来皇帝对他的试探越来越频繁,他为身陷囹圄的儿子心急如焚,还要打起精神应对皇帝的种种猜疑,愈发心力交瘁。
四皇子也是各种惹人忌讳的动作不断,杜晓看着不懂得收敛锋芒的四皇子,恨不得回到几个月前把病急乱投医的自己抽死。
皇帝成年的皇子就有十几个,几乎个个野心勃勃盯着邺宫晖华殿上的那张椅子。皇帝的身子看着还算硬朗,再活个几年,又有好几个皇子及冠,且各个都有实力不俗的外家支持,届时邺京朝局怕是要更加混乱。
杜晓身为带兵大将,本就被皇帝三分猜忌着,四年前对宋国一战战败,皇帝用个虚职把他在邺京荣养起来,明面上没有夺他的兵权,却是把他的爪子拔得差不多一干二净,他在相州、定州、豫州、齐州等地的部曲接连或左迁或获罪被贬。
若非他几十年征战在军中累积的威望,恐怕等待他的不是荣养,而是身陨了。
他常年征战驻守边州,在家中时日不多,待到卸甲时,才发觉妻子已经油尽灯枯,夫妻二人没有相聚多久便天人永隔。
之后便是父子二人守着偌大的宅子过日子。
儿子长大的时间里,他在打仗,等到儿子长大成人了他回来了,没有了妻子在从中调和,他发觉与儿子的沟通非常困难,父子二人往往三句话就开始争吵,大多数时候是不欢而散的。
儿子的很多想法和行为他是不赞同的,可他一说,儿子浑身的刺就竖起来,非要把他戳得遍体鳞伤才干休。
后来朝中有消息传出,皇帝欲让他儿子领相州兵权。他儿子一个没有真正带过兵的人,怎么可能胜任相州都督,其传言无论真假,里面定然有大问题。
可他的儿子却不去深想,觉得自己终于有可以施展之地,高兴得不行,他想与儿子细细分析其中的问题,让其不要头脑发热,可话没说到三句,他儿子丢了句“我知道你就是看我不顺眼,无论我做什么都是错,那我就不在你跟前碍眼”,竟跑去跟皇帝毛遂自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