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王府的侍卫能看见隔壁卫国公府门前的动静,国公府的侍卫自然也能看到那边。但尊卑有别,郭伯言早就告诫过自家侍卫,便是看见什么,也不得私下议论、交头接耳,将所见所闻告知钱管事便可,再由钱管事斟酌,将主子可能在意的事项禀报上来。
因此那两个貌美宫女进了王府不久,钱管事就得到了信儿,思虑片刻,去临云堂见夫人了。
林氏坐在厅堂主位,闻言攥了下帕子,示意丫鬟们出去,她低声问道:“那二人,姿色如何?”
钱管事没有亲眼看见,但他考虑周全问过侍卫,低头道:“都是寻常美人。”
林氏沉默了下来。
钱管事看她一眼,劝解道:“夫人,听说前不久,惠妃娘娘也送了两个宫女去恭王府,应是教习宫女。这教习宫女,若得了主子喜欢,最多抬个姨娘,否则便与普通的通房无异。”
林氏明白这个道理,就是,赐婚旨意刚下来时,她还特意打听过,听说寿王不近女色,身边伺候的都是小太监,她还替女儿高兴过,哪想到距离大婚就剩三个月了,宫里竟然送了两个教习宫女过来?
男人们都劝女人戒妒,《女戒》上也是这么教导的,但女德是女德,人心都是肉长的,对女子来说,男人便与心尖儿上那件最美的华服差不多,自己穿着漂漂亮亮的,一朝被旁的女子穿过,哪怕能洗干净,再穿感觉也不对味儿了。
林氏是改嫁的寡。妇,郭伯言是续娶的鳏夫,谁都不用膈应谁,但林氏担心女儿想不通。
不过,据说楚王大婚前身边也有伺候的宫女,娶了王妃就给打发了,兴许女儿也能有这份独宠的福气呢?真那样,堂堂王爷婚前有俩教习宫女伺候,也不值得计较了,婚后王爷身边依然有通房小妾,女儿想不通,她再开解也不迟。
就让女儿开开心心待嫁吧。
林氏将此事隐瞒了下来,并嘱咐钱管事不得传出去。
钱管事再三保证。
但此事并非只有他一个管事知晓,傍晚郭骁从马军营回来,刚进颐和轩,阿顺就悄声把这事说给了主子听。郭骁扫眼寿王府,想到今晚寿王便有美人侍寝了,他莫名想笑。继妹高兴什么?王爷再尊贵,能给她独宠吗?
天气炎热,郭骁出了一身汗,先去沐浴,出来后沉声吩咐了阿顺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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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嘉宁对隔壁寿王府的事一无所知,快要中秋了,茂哥儿突然想做灯笼,宋嘉宁就一心教弟弟做花灯。往常偶尔还会嫌弟弟烦人,整天缠着她,现在出嫁的日子越来越近,尽管寿王府、国公府就住隔壁,但成了皇家的儿媳妇,宋嘉宁不可能随心所欲地回娘家,所以她格外珍惜姐弟相处的时光。
“画兔子。”
坐在姐姐腿上,看着姐姐在灯纸上画了一个白裙仙女,茂哥儿伸出胖指头点点仙女旁边,提醒姐姐。这么大的男娃,已经知道嫦娥飞月的故事了。
宋嘉宁笑了笑,在仙女脚下添了一只白白胖胖的玉兔,画眼睛的时候,茂哥儿忽的捂住兔子,仰头提醒姐姐:“兔子眼睛是红的!”
这下连刘喜、双儿几个都笑了。
“茂哥儿真聪明。”
宋嘉宁亲亲弟弟脑袋瓜,刚要换画笔,母亲突然派小丫鬟过来,说宫里女官送嫁衣过来了。宋嘉宁大惊,立即放下弟弟,然后牵着弟弟走出书房,才出门,就见母亲引着一位青衣女官沿着走廊朝这边而来,后面跟着十数位宫女,个个怀里都抱着箱笼,或长或扁或宽。
四月底赐婚,旨意下来不久尚衣库便差人来为宋嘉宁量尺寸,精心赶制百余日,终于做好了嫁衣,送来与宋嘉宁试穿,若有不妥之处,再及时改正。
见礼过后,众人移步到宋嘉宁的闺房,女官们围着宋嘉宁打扮,林氏牵着茂哥儿站在一旁,根本插不上手,待女儿要更衣了,林氏笑着捂住儿子眼睛,不叫儿子看。屏风后面,宋嘉宁伸着白嫩嫩两条胳膊,羞答答地闭着眼睛,直到里面两层薄衣穿好了,遮掩了身子,她才红着脸睁开眼睛。
一个宫女捧着大红色的中衣走了过来。
宋嘉宁痴痴地看着那抹红,看着那件她前世无缘穿上的喜服,心就像泡澡了暖融融的蜜水中。继父母亲为她挑选如意郎君,她躲在屏风后看到鲁镇的第一眼,就开始幻想身穿嫁衣的情形,后来婚事不成,她一个人在房间闷了整月,心里又苦又怕,怕自己这辈子的婚事也不能如意,谁又能想到,兜兜转转,她要嫁给未来皇上了,嫁衣也做好了,一切都那么顺利。
外面传来太夫人与两位婶母的声音,都是赶过来看她试穿嫁衣的,宋嘉宁脸更红了,比涂了胭脂还好看,不过也可能是热的,这套嫁衣里里外外好几层,宋嘉宁胳膊都要举酸了。
终于穿好了,宋嘉宁羞涩地垂着眼帘,由两个宫女扶着,缓步绕过屏风。
十四岁的姑娘,年纪偏小,但宋嘉宁身段妖娆,面容妩媚,那天生的风流连双十年华的娇俏新妇都自愧不如,此时穿着一身大红嫁衣走过来,便如百花宴上,群芳正互相攀比,牡丹终于姗姗来迟,一出场,便叫百花尽皆失了颜色。
林氏看愣了眼睛,捂着儿子的手不知不觉放了下来,茂哥儿一抬头,看到对面一身红衣的姐姐,竟是不敢认了,呆呆张开小嘴儿,觉得那是姐姐,却不敢叫出来。旁边的太夫人、二夫人都点头赞许,三夫人神色复杂,但勉强能维持住脸上的笑,只有云芳,死死盯着四妹妹身上华贵的王妃嫁衣,前所未有的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