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哥儿、尚哥儿高兴地往外跑,要去看外面的热闹,五六十的孩子,只惦记爆竹新郎,根本不知道姐姐出嫁的意思。孩子们跑了,女官举着凤冠快步走到宋嘉宁身旁,小心翼翼地为她戴上,宋嘉宁脑袋又是一重,她下意识望向母亲,看见母亲朝她笑,目光温柔,然后,红红的盖头落了下来。
宋嘉宁就只能看到盖头底下的一点地方了。
新郎官离得太近,等鞭炮放完的时间都比路上用的时间上,来到国公府前,这边又放了半晌鞭炮,噼里啪啦的,震得宋嘉宁的心也跟着上下乱。颤,期待又紧张。鞭炮终于放完,男宾客的喧哗声一阵一阵地传了过来,在那些大嗓门的声音中,宋嘉宁只分辨出了堂哥郭符,另一道声称“再拿两坛酒也不惧”的洪亮声音,应该是楚王。
宋嘉宁无意识地摩。挲宝瓶,好奇寿王现在在做什么,新郎迎亲,新娘家中都会想办法为难一下的,王爷也不例外。文的话通常是对诗,寿王有口疾,继父肯定不会让人出诗题,武艺的话,应是射箭,可,寿王的箭术……
宋嘉宁记起了她初遇寿王那一年,十五岁的寿王,三箭比试,只有一箭射中了靶心。
宋嘉宁不禁替即将成亲的男人担心了起来。
正不安呢,前院突然传来一阵高昂的喝彩,宋嘉宁心砰砰跳,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下一刻,宋嘉宁就没心思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因为她听到那喧哗声迅速朝国公府内涌了进来。宋嘉宁的心跳越来越快,当院子里传来丫鬟们异口同声的“王爷”时,宋嘉宁竟紧张地浑身冒汗。一声又一声王爷,新郎进了闺房,很快,宋嘉宁就看到一袭大红色的衣袍,他停在了她面前。
宋嘉宁微微晃了下。
女官将一条红绸递了过来,宋嘉宁双手接住,红绸与宝瓶一块儿接住。女官一边说着吉利话一边稳稳地扶她起来,不知道是头上的凤冠太重,还是早饭吃的太少,宋嘉宁有点晕乎乎的,头重脚轻,每一步都像踩在虚无缥缈的云朵上。这种感觉像做梦,宋嘉宁一眨不眨地盯着旁边新郎的衣摆,仿佛只要她盯牢了,便是做梦,新郎也不会跑了似的。
就这样,宋嘉宁一步一步走到了正院,厅堂当中,太夫人居中而坐,郭伯言、林氏分别坐在太夫人两侧。一对儿新人缓缓跨进厅堂,向女方长辈告辞。
太夫人、林氏都训诫女儿,要女儿出嫁后谨守妇德,相夫教子。只有郭伯言,威严的目光落在新郎寿王脸上,沉声道:“王爷,安安是微臣的掌上明珠,今日微臣将安安托付给你,望王爷怜她护她,珍之重之。”
宋嘉宁眼睛酸了,视线模糊,听到身侧那人道:“分内之事。”
低沉清越的声音,有点冷淡,却又没什么不对。
宋嘉宁又莫名地忐忑起来,寿王话少,以后她要如何与寿王相处呢?他不说话,她也不说?
一时没有头绪。
行过礼,郭伯言起身,要亲自背女儿上轿。男人蹲在她面前,宋嘉宁尽量保持脑袋不懂,慢慢地伏了上去,惊觉继父肩膀宽阔结实,特别地让人心安。回忆这些年继父对她的照顾,宋嘉宁忽的涌起一股冲动,终于在继父跨出国公府正门前,宋嘉宁小声地道:“父亲的养育之恩,女儿没齿难忘。”
如果不是继父,母亲恐怕已经被二婶的弟弟害了,便是忍辱活着,也会终日活在凄苦当中。是继父救了母亲,是继父给了她一个家,也是继父,给了她风风光光出嫁的体面。这个男人就像最坚固的伞,为她与母亲遮风挡雨。
女儿细细的声音响在耳边,郭伯言脚步微顿,眼里掠过一抹复杂。
女儿这番谢,他受之不起。
“若在那边受了什么委屈,尽管告诉为父,为父为你撑腰。”
放女儿进轿之前,郭伯言低声道。
宋嘉宁轻轻地嗯了声。
郭伯言转身,女官在一旁扶着,让宋嘉宁稳稳当当坐进了花轿。
轿帘落下,宋嘉宁连家人的衣摆都看不见了,眼前只剩四四方方的花轿,里面一片红。
“起轿!”
随着一道洪亮的声音,花轿晃了一下,宋嘉宁心也跟着提了起来,直到习惯了花轿的颠簸。
她想掀开盖头,手都抬起来了,最后还是放了下去。
女官说了,不叫她乱动,这是她好不容易盼到的大婚,宋嘉宁也不想出一点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