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岐舟被转移到实验室隔壁的房间。他需要被隔离,既不能待在实验室,又不能离实验室太远,这间房原本是堆放医疗设备的,临时消毒后改成隔离房。
舒砚把病历、体温计、血压仪、听诊器放在床头柜上,何一明翻看着血检报告,岐舟感染呈阳性,但尚在初期,除了血小板数值偏低和轻微的炎症外,生命体征还算正常。
“你怎么知道岐舟感染了?”舒砚问。
何一明停下动作,朝顾长愿看去。
“没看见岐舟前,我也不确定。”
顾长愿坐在床头,盘算着让高瞻准备一些白粥,从现在起岐舟只能吃流食,还需要弄些退烧药,以免引发肺部和脑部感染。
他把要准备的逐一记在病历末页:“你记不记得,我说过火山上的山洞是岐舟最先发现的,他用弹弓打过一只小猴子,看着它跑进山洞。”
“这我记得,”舒砚说,“我还记得咱们第一次去镇上,他就拿弹弓砸你,差点出人命。”
“嗯,岐舟说他的弹弓技巧都是在雨林里练的,百发百中。他打中小猴子,小猴子逃跑了,他跟上去才发现了山洞。”
“然后呢?”
顾长愿抬起头,看向光秃秃的墙面,一墙之外就是实验室,实验室里就有一只携带病毒的小猴子。
舒砚愣了半晌,惊道:“你的意思是,他打的就是我们抓回来的这只?”
“嗯,四厘米直径的石头还没有一个瓶盖大,但小猴子的前额叶区被击穿,自然滚落没有那么大的力道,就算是一个人成年人用手砸也砸不出来。”
“所以不是飓风,是弹弓?”
顾长愿搁下笔,把病历放回原处:“那天岐舟带我和边庭去找山洞,我们到了他拿弹弓打小猴子的地方,然后我和他都踩空了,摔下了滑坡。”
舒砚记得:“那天把高排长吓坏了,派了半个哨所去找你们。”
顾长愿道:“对,那天晚上,边庭又去了一次那个地方,他在滑坡上曾看到一群猴子。边庭说当时他看到一排红眼睛,但他下到谷底的时候,那些眼睛不见了,只遇上这只小猴子找他要吃的。”
舒砚不明白了:“这能说明什么?”
“猴子和人的习性是一样的。发病的幽猴被赶出了堰塞湖,不得不另外找领地,它们不仅体弱,长期压迫下性格也弱。我猜它们是集体出来找吃的,但因为害怕,遇到外敌就本能地逃跑了。所以当边庭下到谷底的时候,它们消失了,或许是跑回山洞里了。”
舒砚明白顾长愿的意思,被抓回来的小猴子生存欲极强,敢找边庭要吃的,还能从麻醉剂里拼死逃出来,和其他病猴不一样。
“可这和岐舟有什么关系?”
“病猴被赶走后,生活范围被迫缩小,只在山洞和山谷生存,但岐舟并没有下到谷底,他是在雨林里打到的小猴子。那些见了外敌就逃跑的猴子,怎么会跑回雨林里?”
“你的意思是说,其他猴子都被赶离了领地,唯独这只特别顽强一心想回去?”
“那倒不是,只是这只生存欲特别强,我在想会不会是它在谷底没找到吃的,就顺着滑坡爬上了雨林,被岐舟撞见,然后岐舟打了它,这个过程中它俩接触过,引发了感染……”
舒砚:“怎么感染的?被抓了?被咬了?”
顾长愿哑口,这个他还没想到,虽然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但细想起来,从他们逃离谷底后,岐舟就像消失了一样,次日进山,岐舟不在,今天去婳娘家,岐舟也不在;以岐舟特别黏边庭的性子,这着实有些奇怪,联想起被救出那日岐舟轻微低烧,这让他有不好的预感。
“等等,”舒砚走到顾长愿面前:“就算你说得都对,那岐舟打伤小猴子在先,你俩一起摔到谷底在后。要是岐舟那时候就感染了,你还和他一起摔下去?我没记错的话,你背上被刮得像地图似的……”
顾长愿僵住了,如果真是他想得那样,他一旦和岐舟有血液接触,现在躺在隔离室的就不只是岐舟了。
一股寒意陡然升起,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他摇晃了一下,眼前一阵昏暗。
何一明看过来:“你的血液没问题,从山洞回来的时候检查过了。”
顾长愿轻轻嗯了声,摁着太阳穴,回到刚才的话题。
“奇怪的是,掉下去后我检查过,岐舟没有受伤。如果他被小猴子抓了咬了,伤口应该很明显才对。”
边庭被鹰抓伤就留下了明显的抓痕。
“你检查漏了呗,你想想,那谷底阴沉沉的,视线不好,再说你总不是把岐舟扒光了检查的吧,说不定你看衣服没磨破就以为身上没伤口。”
顾长愿摇头:“我仔细检查过,脸上、脖子、前胸后背,胳膊和腿……”
“总有隐蔽的地方嘛,比如大腿内侧,你扒过岐舟的裤子看了?还有脚底,你脱他的鞋了?”
“那倒没有……”被舒砚这么一说,顾长愿也不确定了,当时摔得七晕八素,记不清了。
“是吧,万一小猴子刚好抓了什么隐蔽的地方……”
顾长愿脑子里一团乱,说不出个所以然。
“其实咱们也不用在这儿猜来猜去,到底怎么弄的,等他醒了问他就是。”舒砚看向沉睡的岐舟,沉思了会儿,一拍大腿,“难怪岐羽早上对着电脑大叫,然后发神经一样拉你出去,她早就在岐舟身上看到一样的伤口了!这丫头不是要救镇上的人,是要救他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