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是一道开在她心口的伤疤,不管怎么样,伤疤最后都会愈合,她看着周身逐渐消散的雾气,想来刚刚那场大雾应该已经抹去了她心口这触目惊心的伤疤吧。
好了好了别都愣着了,咱们把后院收拾一下,今晚上啊,雪中赏月,雪中对酒,喝它个不醉不休”
周围开始忙碌起来,后院的石桌上添置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兰烛又回到了自己的剧团,从前,他们也会像今天一样,坐在一起,讨论同一个爱好,钻研同一个行当,说到兴头上,就拿着酒杯碰盏,体会着人生的百种味道。
兰烛再度坐在那石桌上,听他们讲起人生来,却突然,多了别样的感觉。
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样的感觉,要说的具体一点,就好像看到一朵春花死在万物生长的谷雨季节里,一只大雁在南归之前奄奄一息,一群骆驼瘫倒在临近的水源边上……
多了一些本可以,本应该,但却服于命、服于世界的宿命感,少了一些向外的锋利和不甘。
重获自由,重新回到自己喜欢的事业中,身边的朋友笑容灿烂,彼此信任,这本来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总是微微带点遗憾。
“阿烛,你发什么呆呀”小芹用手肘支了支她,“你瞧瞧,你最爱喝的荔枝酒,专门上街给你去买的。”
“来啊,让我们庆祝新时代的到来。”
小芹把那荔枝酒倒满,所有人把那酒杯拿的高高的,朝着那安静的霜月,朝着充满希望的明天。
兰烛拿过酒杯,手上的红玛瑙串碰到了玻璃浅口杯,发出轻轻的一声响。
她有半刻的恍惚,而后也把手中的杯子举起来,像其他人一样,碰上大家手中的杯子,“来吧,让我们,庆祝新时代的到来。”
京西郊的独栋别墅院落是赵家老爷子送给侄女赵昭昭和侄郎官钦书的新婚礼物。
赵昭昭身体柔弱,西郊风大,她不爱往这儿跑,这别墅院落就成了钦书和几个赵家的门客往常商议事项的地方。
鹅软石铺就的院落里站着一个面容儒雅、身形偏瘦的男人。
身旁的另外一个人,压着嗓子说到∶“钦老板,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
钦书对窗外,没回头∶“他江昱成,同意了?”
“是,那晚,江家老爷子和江二爷的谈话,我都听到了。”
钦书对着窗外,嗤之以鼻,他就为了个女人,竟对自己下得了如此狠的心。
站在钦书面前的男人继续说道“这老头,倒是真狠的下心,俗话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到好,偏袒的如此明显。”
“要不说江家大公子风霁月明,江家二爷日人人怕之呢,江二爷的生母……说起来也没有被江家老爷子承认过,江月梳的母亲,才是江家老爷子满意的赵家的人,更何况,江月梳也是江家老爷安排在里面的人,地位举足轻重。他江昱成,看似掌握了江家整个命脉,实则被江家老爷子,吃的死死的。到底谁是亲孙子,已经很明显了。”
钦书淡淡一笑∶“所以说,驯化一匹狼,最好的时候,就是在它幼时。不过他要反,我倒是没想到,这对他来说,是百害无一利的事情。”
”看起来江家二爷这是铁了心,要与江家撇清干系了,钦老板,依我看,这是我们的好机会。不如我们动了那些安插在江家的内应,杀江家老爷子一个措手不及。”
“江家可以一口一口吃,江昱成再反,要的不过是不让他祖父拿着他母亲的事□□事压迫他而已,江家百年基业,他不会坐视不管的,只要他还会伸出手来,我们的事情就很难办,眼下最关键的是,怎么能在这场局面中把江昱成淘汰了。”
“这…”对面的人显然倒吸一口冷气,他知道赵家这位侄郎官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听他的意思,是还想对江家二爷下手?他只得惴惴不安地回到∶钦老板,再怎么说,江家老爷子这么做,也不会要了江家二爷的命,只是据医生说,他这体格免疫力过强,反应会更强烈些,虽说不怎么适合做这个手术,但也只是休养的时间会长一些,往后的不适感会多一些,对性命应该是无虞的啊……”
“真是因为对性命无虞,才不行。只要有他在一天,江家就倒不了,江昱成再怎么恨他父亲,恨他祖父,也不会对整个江家坐视不理,只要他还能恢复,我们就吞不下江家,除非,江昱成彻底对江家死了心。”
“那您的意思是——”
钦书勾了勾唇角,“他江昱成不是很想知道,他母亲在哪儿吗,那就把真相,告诉他。”
那人弓着背,听完这话,牙齿忍不住颤动,他哆哆嗦嗦地说,“钦老板,高见……”
“慢着——”
他为了一个女人,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找个机会,试试那女人的心思有多深。
“是。”
浮京阁的东边正厅,江昱成拿着狼毫笔,在宣纸上泼墨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