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哇啦哇啦大骂一通,骂完一步抄下案桌,抽出桃木剑,非要戳死汤媛不可。
枇杷早就忍无可忍,此时不“自卫”更待何时?一掌拍裂桌面,纵身跃起,将孟真人好一顿胖揍,打的他口鼻喷血,才听得门外连声叫道,“舍不得啊舍不得,善人手下留情,饶了我这失心疯多年的弟弟吧,善人手下留情啊!”
门外冲进来一名老道,竟与屋里这个“孟真人”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是他是白道服,而假孟真人是黑道服。
原来三清观的观主有一个失心疯双胞弟弟,平时总是锁在后院,等闲不给他出来,今日也是阴错阳差,看门的小道士贪嘴吃坏肚子,蹲茅坑那会子竟让孟真人的疯弟弟溜了出来。
话说这疯弟弟不发疯的时候,看上去与孟真人没啥差别,观里的小道士一时也没多想,径自引来贵客由他接见,这才引出下面一通疯话,还要砍人家裕亲王的小宝贝,孟真人头痛欲裂,哪里还顾得上仙风道骨,只堪堪来得及救下头破血流的疯弟弟。
疯弟弟嘿哟嘿哟的痛哼着,抬起肿胀的眼皮瞅向呆若木鸡的汤媛,又开始叫骂,“她真的是妖孽,你们怎么不信我啊!你们现在不收了她,这大康就是她儿子……呜呜……呜呜……”
孟真人急中生智,抓起两块抹布狠狠塞进疯弟弟口中,此刻两名前来应援的强壮弟子也已经赶到,三人合力制住发疯的老家伙,将他重新塞回后院,锁的结结实实。
那边众人忙成一团,这边汤媛震惊的浑身发抖,是害怕更是激动。
害怕是因为她被人当众戳穿,疯弟弟分明句句属实。原身汤媛确实是在河里淹死的,为了捡回被大水冲走的衣服,她不惜冒险走向河中心,只因那衣服是管事的,弄丢了少不得要挨一顿毒打。而她刚穿过来那会子右边眉毛也确实断了三块,像是专门用小刀刮过,且断的地方连毛孔都没有,后来却又一根一根的长了出来,脸上那颗黑痣也莫名其妙消失。
此外,这具身体的额头一开始偏尖,太阳穴干瘪,毛发枯黄,结果还不到两年,她就变了,变得额头饱满方正,头发乌黑浓密,正是这一把子好头发吸引了变态庞内侍。那日,他故意将她丢进河里,等她从河里爬出,脏兮兮的小脸白嫩的几乎要掐出水,一身滑腻的肌肤亦是无从遮掩,她从庞内侍眼中看见了野兽的光芒。
如今,她坐在三清观,毫无防备的被人戳穿。怎能不怕怎能不激动!
但比起怕,她更激动,仿佛看见了一丝曙光!
这个疯子,或许能拯救她,脱离“女鬼”的控制!
可她此刻不能表现出来,得装作像正常人那样的惊讶,完全不晓得疯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孟真人笑得比哭还难看,颤颤巍巍的指挥两个七八岁的小道童将屋子收拾整齐,重新看茶焚香。
“贫道这厢给汤掌寝赔罪了,还望掌寝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个疯弟弟吧?他打小脑子就不好,终日疯言疯语,但从未害过人啊,你别看他发起疯来吓人,其实他不敢拿剑戳你的,只会瞎咋呼。”孟真人虽是出家人,但对这个弟弟似乎爱护的紧,这么大年纪了还如此做小伏低的给她赔不是。
汤媛本就不是得理不饶人的,又有求于疯弟弟,自然不会揪着不放。她知道孟真人这么怕她的原因,于是温和道,“真人不必多礼,不过是虚惊一场,我这个人心宽,喝口好茶便忘了。这个小丫头是我身边的人,回去也不会多嘴。”
不多嘴才怪,枇杷就是个大喇叭,专门为贺纶服务的大喇叭。但她都不怪罪了,贺纶自然也没有怪罪的理由。汤媛这么说,就是给孟真人吃颗定心丸。
如此一来,孟真人自然也是感激不尽。宾主尽欢。
但这位圆滑世故的孟真人本事可就比他弟弟差个十万八千里,逮着汤媛一顿猛夸,最后还神秘兮兮的凑近了,小声道,“掌寝如此宽厚,贫道此番也不惜道破天机,拼力告诉掌寝一个秘密,您呀,是个有福的,将来必定荣宠无限,妥妥的侧妃娘娘!”
侧你妈个蛋!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汤媛压着火,念着他的疯弟弟,勉强笑了笑。
是以,这趟三清观之行还算有所收获。
临行前,汤媛忍痛捐了一百两银子,“观主重情重义,虽是出家人,却任劳任怨的照顾俗世的弟弟,如此人品,实乃修行之人中的典范,我等凡人眼中真正的仙人,这区区一百两还望道长莫要嫌弃,留着供奉各路神仙之余,买点药给您弟弟吃,好好照顾他,功德无量。”
一百两银子,她疼的快要无法呼吸。
以至于回去的路上也蔫蔫的。
三清观山下的石板路修的整整齐齐,压的平坦光滑,可惜路面不够宽,一旦有两辆大马车迎面撞上,双方就不得拉紧缰绳,放慢速度,然后小心翼翼的错开彼此。
这日不凑巧,汤媛等人走到半道上,正是疏影人稀的地段,对面就冲过来一辆巨大的草棚马车,看着像庄户人家拉粮食的,王府的车把式老方立时攥紧缰绳,吁吁的呵斥马匹放慢速度。
可是谁也没料到对面的马车非但没减速反而恶狠狠的冲过来,压根就没有避让的意思,就是奔着撞翻你的目的来的!
老方厉声喝道,“枇杷,跳车!”
汤媛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啥就被枇杷拦腰拖了出去,纵身跃出两丈高,耳畔风驰电掣,眼前天旋地转。待她眼冒金星落地,只听“叮”的一声,有金属质地的东西擦着她脖子飞过,她打了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