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珑接过那三指大的雏凤,不动明王轰然散作漫天金粉,化作星河就此消失。
雏凤安安静静躺在李景珑掌心中,未曾睁开双眼,始终将头埋在翅膀下。
翌日。
大船启程,经泾河水道入长江,沿路南行,预备途经荆州,再走水路入蜀,如此便可不必穿过“难于上青天”的川蜀古道。李景珑在骊山下找到尚未逃远的船工,船工们尚在观望,本想回长安去看看,李景珑却使了银钱,令人开船送他们入蜀。
而重明也随之回来了。
“啊啊啊——”众人一见雏凤便骇得不轻。
“好漂亮的鸟儿。”
陈奉说,“咦?你们为什么躲得这么远?”
船上,夏日微风吹过,陈奉拿着根筷子要去戳雏凤,忙被众人制止,切不可老虎头上捋毛。
“它是我爹。”
鸿俊放下手中书卷,来到案几前,李景珑以外袍简单地围了个窝,将雏凤放在其中,自从昨夜归来后,这火红色毛色艳丽的鸟儿便不吃不喝,仿佛入定一般。
“你爹是鸟儿吗?”
陈奉十分好奇,问,“你不是驱魔师吗?”
这话鸿俊实在没法回答,然而陈奉数日来看在眼中,心里早已隐约有了答案,鸿俊只得笑道:“是啊……让我看看它?”
昔时的凤凰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这只安静的雏鸟。
其余人等俱不敢逗弄凤凰,一来它曾是鸿俊的养父;二来虽历经涅槃,却谁也不知道它有多大妖力,万一在船上喷起火来可不是玩的;三来要是无意间把它惹着了,拍拍翅膀飞走,鸿俊再找不着,可得恨一辈子。
“不关我事。”
李景珑忙道,“不动明王只是让我转交,交给你了。”
大伙儿纷纷走了,剩下鲤鱼妖、陈奉与鸿俊端详那鸟儿。
鸿俊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下雏凤,低声道:“哎,爹。”
它已经记不得你了——青雄的话犹在耳畔,鸿俊却依旧抱着少许希望,但雏凤待他始终不理不睬,鸿俊怔怔注视着它,一时百感交集,悲从中来。
“给它起个名字吧?”
陈奉说,“有名字吗?”
鸿俊本想说它有名字,转念一想,却放弃了这个念头。
“没有。”
鸿俊说,“叫它‘归来’罢。”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陈奉说。
鸿俊震惊了,但转念一想,陈奉虽家道中落,却也是大文豪陈子昂的后人,倒也不足为奇。
“对。”
鸿俊笑了起来,说,“是这么个意思,它还是回来了。”
鸿俊将归来放在榻畔,与陈奉看了一会儿,雏凤仍在睡觉,谁也不搭理,鸿俊便决定不去打扰它,留下陈奉好奇地定定看着这鸟儿。
李景珑坐在船舷上,眺望两岸,大船刚驰离骊山,沿岸一片焦黑,昨夜不动明王的警告令他重新担忧起来,剩下一年,寻找另外三件法器,运气好的话……李景珑已经不大相信自己的运气了。仿佛什么事儿一旦将朝着最坏的结果转变,必然就是那个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