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狗恨声道:“家里原有两亩薄田,被村里的刘财主看中了,出一两银子一亩想买下来,俺自然不愿意,于是他就找些泼皮夜里来捣乱,还没长好的稻子就被拨了,俺后来找太爷申冤,可是小鬼难缠啊,那上元县看门的衙役要五两银子才给见太爷,再往后,俺家的媳妇出门,后面都有泼皮跟着,吓的她生了场病,俺没办法,只得把地卖给了刘财主,搬进了城里来住,那屋子,就是沿着城墙用柴火和茅草搭起来的,下雨漏水,冬天漏风,连狗窝都不如啊,呜呜呜~~”
陈二狗再也忍受不住,嚎啕大哭。
“让他下去喝口水吧。”
李信叫邵时信把陈二狗带到后堂,便向钱谦益问道:“钱老,要不要派人核实陈二狗说的是否属实?”
钱谦益面孔涨的通红,无言以对,他能看出来,陈二狗声泪俱下,不象是说谎的样子,但屁股决定脑袋,他代表的是东林士绅与江南地主的利益,国企争的是这些人的利。
只是话不能这样说,必须要把老百姓推出来当挡箭牌,偏偏李信说的头头是道,还有伙计现身说法,明确指出,老百姓是国企的受益者,这又让他怎么反驳?
李信得势不饶人,又道:“钱老口口声声一个民字,我想弄清楚,钱老所谓的民是哪些人?是说不出口,还是有什么顾忌不敢说?嗯?”
这副咄咄逼人的样子,钱谦益不自禁的后退了两步。
钱谦益有此表现,李信倒不奇怪,因为这个人本来就生性软弱,又混迹官场多年毫无成就,说明资质平平,要知道,他可是探花郎啊。
钱谦益之所以能搏取东林领袖的地位,站现代人的角度来看,其实很好理解,背后有利益集团在运作,江南的地主士绅阶层把钱谦益推举出来作代言人,而且东林本身在激烈的政治斗争中,精英人才的损失也是极其惨重的,或死亡,或叛出……
如复社创始人张溥,是中国最早的学生运动领袖,曾组织暴乱冲击衙门,也曾纵火烧城,撰写过《五人墓碑记》,声震朝野,但他最大的成就,还是以布衣之身操纵朝政。
他不肯按部就班地出仕熬资历升官,企图一步登天,借广收门徒控制知识界、把持科场,达到左右政权的目的,一度真的让他成功了!
连当朝首辅周延儒都被他捏住了把柄,不得不惟命是从,甚至张溥曾直接给了周延儒一个册子,写满了人名,有的要大用,有的要罢官,周延儒尽数照办,丝毫不敢违抗。
是不是很熟悉?
按现代话来说,张溥是个民间意见领袖,在乡野之中遥控朝廷,以闲人之身执掌天下,视大明如掌中玩物,这样的人,不是天才还是什么?
可惜张溥为东林所不容,自创了复社,后又被周延儒派刺客刺死。
总之,钱谦益能当上东林领袖,表明东林已经没落了,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钱老怎么不答我?莫非真有难言之隐?”
李信又踏前一步。
柳如是好歹与钱谦益有过一段恋情,虽然情已不在,但友情仍在,此时见着钱谦益的窘境,连忙打圆场:“李公子怕是对牧斋兄有所误解,不如改日去牧斋兄的府上对饮一番,容我做个鲁仲连,如何?”
李信向外望了望,才道:“天气还不够冷,寒冬料峭之时,定当登门拜访,钱老可莫要闭门拒客啊,呵呵~~“
“呃?”
众人交换了个不解的眼神,冬寒料峭,是什么意思?
卞玉京还嘀咕道:“现在已经够冷啦,李公子打算做什么?”
柳如是似是想到了什么,笑道:“李公子倒是好雅兴,牧斋兄的园子里,种植了大片腊梅,也好,待得腊梅花开,傲雪凌霜之时,温上一壶黄梅酒,吟诗作对,把酒赏梅,确是人生一大乐事。”
李信诡异的笑了笑:“柳姑娘,明日一早会有人来寻你,可莫要忘了早起,寇姑娘卞姑娘,也莫要忘了交托之事,告辞!”
说着,拱了拱手,便与亲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