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狐族长老常韵,倒是把狐妖的狡黠诡辩发挥得淋漓尽致。殿内坐着的一众老神仙们顿时吹胡子瞪眼,差点不顾身份要将这常韵灭成渣渣。
“我们两族休战已有千年,来者是客,不论是殿下的清池宫,还是这九重天宫,既为贺寿而来,常韵长老上座便是。”
无声的沉默中,御风朗声开口,挥手让天将退下。
当年阿音被逼死在罗刹地后元启便一步也未曾踏进天宫,如今虽然凤隐回来了,可元启心底怎么想的御风还真没底。况且若当年真有魔族从中挑拨,仙妖一千年前那场交战当真是糊涂又愚蠢,御风一向以仙族和天宫安危为重,这次在一切查明前,断不会再重蹈覆辙。
见御风开口息事宁人,华姝愤愤坐下,眼底的怒意难以消散。
“上座便不用了。”常韵见御风挡了这一问,不再硬找元启要个说法,她摆摆手,一旁的妖君手持紫盒呈上前。
“神君,这是我们陛下为您备下的生辰贺礼,紫气凝神露。”
常韵话音一落,殿上仙人脸上便露出愕然之色。
紫气凝神露?妖皇是被棒槌敲了脑袋吗?还是在元启神君的寿宴上成心捣乱?紫气凝神露乃三界闻名的降火安神的补药,一般都是给垂垂老矣又心火大的老神仙老妖君进补用的,送给正当盛年的元启神君做什么?
元启眼一眯,望了望那十个妖君手上满满当当的紫气凝神露,眼底露出些许莫测之意来。
自千年前开始,他和那只狐狸就两看生厌,今日整这么一出又是为了什么?
常韵被元启这一眼望得有些惴惴,偏生这次来天宫所有的事儿都是鸿奕提前交代好,自家陛下积威甚重,他的交代常韵是半点折扣都不敢打。
“来者是客,送者是礼。妖皇的礼,本君收下了。”元启淡淡开口,摆了摆手。
一旁的仙侍上前接过妖君们手上的紫盒后退了下去。
惊雷上君是个脾气暴的,他对妖族半点好感都没有,又无御风的好脾性,板着脸冷冷道:“寿也贺了,礼也送了,常韵长老,你既不愿意上坐,便请回吧,我九重天宫便不留你喝这杯寿酒了。”
“惊雷上君急什么,神君的寿礼送完了,可妖皇陛下交代我的事儿还有一桩。”常韵不急不恼,道。
“你还有什么事?”惊雷一脸愕然,随即脸上露出一抹警惕,“鸿奕又想做什么?”
常韵微微一笑,都道天宫的惊雷上君是个实诚人,还真是半点不假。她区区一个狐族长老领着十来个妖君出现在九重天宫,他便这般直白的如临大敌。
惊雷回过神也觉得自己过分谨慎了,这满座的上君天尊,难道她一个人还能翻出浪花来不成,遂愤愤地坐下了,哼声如雷道:“妖皇到底还有何事?”
“这第二桩事儿,本来常韵是要亲至梧桐凤岛向天帝禀明的,既然凤皇恰在此,向凤皇说亦是一样。”常韵不再理会惊雷,向一直在高坐上看热闹的凤隐看去,行了个礼。
见常韵扯上了凤隐,殿内众仙亦皱起了眉。狐族前族长常沁和天帝是至交好友,可常沁一千年前就死了,难不成如今狐族还想和天帝攀交情不成?
“哦?常韵长老,你有何事,说来听听?”凤隐眼底亦有疑惑,以阿玖的性子,断不会在当年的事查清前暴露她是阿音的秘密,那他大张旗鼓地让常韵来见她做什么?
“凤皇陛下。”常韵轻吸一口气,突然上前一步,“一千多年前,陛下尚未涅槃降世之时,天帝陛下曾在静幽山和我族常沁族长有约,若陛下降世,恰为女君,便和我狐族结秦晋之好,许万世之约。”常韵顿了顿,抬头看向凤隐,“如今老族长已故,今日常韵来见陛下,便是为狐族履行一千年前的约定,为我皇向凤皇陛下求亲。”
她说完,掌心幻出一块火红的王冠,双手奉上前执,“陛下,这是我狐族王冠,狐族愿为聘礼,迎陛下回静幽山。”
常韵一席话铿锵有力,在满殿仙人惊讶的目光中一句不落的说了个痛快。
仙妖相争上千年,凤族却早已跳出两族之争,若是妖皇能把凤皇娶回去,两界的天平顿时便倾斜了大半,说起来常韵是很愿意走这一遭的。
就是……常韵瞅了瞅凤隐和元启,这几日她也听了些传闻,不知道自家陛下挖墙脚的打算能不能成功?
殿外,隐在白玉长廊后的宴爽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眼底满是惊讶,徐徐竟化出滔天的愤怒来。
鸿奕让她来天宫看一看凤隐是何许人,难道就是让她来亲眼瞧着他求娶凤隐?她在妖界陪他千年,他难道就半点不曾察觉过她的心意?
御宇殿内一阵沉默,待众仙回味过来常韵的话时,一股脑地全朝王座上的元启望去,那整齐划一的画面,想来都甚有仪式感。
元启神君,这妖皇都胆大包天地挖墙脚挖到九重天宫来了,您倒是说说话啊?
岂料元启一句话都没说,只在众仙巴巴的凝视中敛了神色,朝一旁王座上的凤隐看去。
他目光深沉,带着几许莫名的意味。
常韵一开口,他便明白鸿奕已经知道凤隐是谁。否则鸿奕怎么会在他寿宴之时当着满界仙人求娶凤皇?鸿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在他之前,还是在他之后?
一千年前的尸山火海在元启眼底渐渐褪去,只剩下那个宁死也要护在鸿奕面前的孱弱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