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了这么多年,期待了这么多年,难道还怕了一个陆允珩不成。
萧氏身边的沈嬷嬷年纪大了,萧氏心疼她便让她回去荣养了,她也只是偶尔进府请安而已。她的小孙子,最喜欢吃稻花香的糕点,每隔五日她就亲自带着孙子去买一回。
结果就在那一回,她站在那里买糕点,就听旁边一个妇人在和另一个妇人说,她家邻居的儿子考上了秀才,可是这邻居因事未能及时给菩萨还愿,结果这儿子考了六年都没考上举人。后来听了大师指点,这次知道是得罪了神佛,赶紧备了猪头和各种祭品同菩萨谢罪。结果去年乡试的时候,还真的考上举人了。
沈嬷嬷素来对神佛之事就信得真切,她便想到萧氏先前去重元寺为二少爷请愿,如今正赶上老太爷生病,应该还没赶上还愿。结果她回去问了在萧氏身边当差的儿媳妇,还真是没去。
当即她便进了谢府,同萧氏说了此事。这也是为什么当初,萧氏宁愿让许绎心帮自己去还愿,都非要赶着去的原因。
至于陆允珩这边就更简单了,陆庭舟对他的性子甚是了解,这样半大的少年一旦不能达成心愿,便要自暴自弃,再经人一挑唆就能做出自己承担不了的事情。
一切都在他的筹谋之中,惊马的地点,惊马后会发生的事情,甚至就连他们跌落山崖之后去求救的路线,他都缜密计算过,毕竟他怎么可能将自己的命交给一个陌生人。赵家的人品他早派人打探过,在他们村上赵老汉是个憨厚老实的庄稼人,因家中出了个读书的孙子,在村上的名声很是不错。
只是他计算到了一切,甚至连他们跌落山崖后何时会遇到那棵长在崖边的歪脖子树都能计算到,就是没能算出他从山下跳下去后,穿过树林之时,会有一颗石头等在那里。
陆庭舟每每想到这里,都忍不住哑然失笑。可偏偏就因为他脚断了,反倒让谢清溪救他的事情更板上钉钉,就连母后都心甘情愿地为他们赐婚。
他这样缜密从容地谋算着一切,掌控着全局,就只为了娶自己喜欢的人。
陆庭舟想到这时,忍不住想起父皇。
父皇的音容越来越模糊了,每每当他要忘记父皇的时候,他就前往奉先殿,看着父皇的画像,想着那短短的快乐时光。
如果父皇在的话,他就不必为了自己的婚事,而这般百般算计,这般处处谋划。
“我要前往宫中给皇上和太后谢恩了,”陆庭舟眸中划过片刻的温和,就徒然变得冰冷。
待进宫之后,他自然是先前往皇上的乾清宫中。汤圆依旧在他脚边趾高气扬地走着,他刚才在马车上,将他抱在腿上,轻声问他清溪马上就要嫁进王府了,他高不高兴。
结果,他这会连走路都趾高气扬地了。
皇上之前身子略有不适,如今已是大安,一见他来便是让他坐下。皇帝倒是感慨颇深,一瞧见他便说:“咱们小六也要大婚了,这一晃可真是快啊。”
待从乾清宫出来之后,他便前往太后的寿康宫。谁知半路之上,居然遇见了陆允珩。
此时陆允珩很是失魂落魄地,他贴身的内侍正跟在身后,轻声地喊道:“九爷,你走慢些,你要是再不去上书房上课,只怕皇上就要知道了。”
“知道就知道,左不过是一顿板子罢了,”陆允珩一想到那道赐婚圣旨,便只觉得心头跟挖空了一般。
明明是他先让母后去提的,明明喜欢她的是自己,为什么偏偏赐婚的人是六叔呢。
为什么是六叔?
陆允珩只觉得不甘心,却是一种不知无力的不甘心。
结果一抬头,陆庭舟就在对面缓步走来。
“允珩,此时不是应该在上书房上课时间,你怎么又出来闲逛了?”
陆庭舟一副春风和煦的表情,赧然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心。
一想到以后自己日后便是她的子侄辈,这一声六叔就怎么都叫不出口。
偏偏陆庭舟还犹不自知般,温和地看着他规劝道:“即便你喜欢夫子们所讲的,也该好生学习,要不然你父皇又该责骂你了。”
陆允珩越发低着头。
就在他以为六叔要走的时候,却听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父皇今个给六叔赐婚了,怎么,你不恭喜恭喜六叔?”
陆允珩只觉得一口血到了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