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他提的建议,屡屡不得重视,听而不闻,闻而不纳。
其实谢道阳自己也能明白圣人那一点不说出口的心理,当日入口,纵然愿望得呈,可到底圣人心里不快:若一个合格的忠心的臣子,是不该有一点自己的小心思的。
“郎君,可要回府?”
谢道阳看了看头顶的夕阳,瑰丽的彩霞在天边渲染出明媚的色彩,不知怎的,他有点想见一见那如朝阳一般热烈天真的女子。
“不,去鄂国公府。”
孰料苏玉瑶没肯出来见他。
谢道阳悻悻而返,知晓必是因着敬王府之事迁怒于他,回府时,又碰上素来清冷的七娘子。
“七妹。”
谢道阳牵起了嘴角,见谢灵清安安静静地杵在府中去书房的必经之路,问:“在此处等为兄,所为何来?”
谢灵清声音如她性子一般清冷,瞳孔映着暗下去的天色,仿佛带了点黯淡:“大兄不必烦恼,七妹愿意进宫。”
这是圣人给谢家出的一道难题。
谢道阳逆了他的意,天性多疑者,自然要从旁的地方找补,要看他谢家的忠心——谢七娘声名在外,在陈郡谢氏女子中,显然是最得宠最受重视的一个。
如今,他就要谢家呈上最得意的七娘,便如王家呈上了二娘子一般。
谢道阳自然知道,这其中有王家的手笔,谁都知道,王二娘是自己进宫,进宫方式还尤其的不光彩,后又行为不检,更是堕了琅琊王氏的清名。
而谢七娘专心治学,纵他常年随圣人左右,可谢家却未选择姻亲攀附——
无形之下,已见高低。
谢七娘若献,忠心可期,谢氏也被拉到与王家同一地步:瞧,不也是卖女求荣?若不献,那嫌隙自然更大。
“不成。”
可谢七娘不同,她便该是流云芳草里,一棵自在烂漫随风摇曳的雏菊,若关入宫里,不消几年,便会悄悄枯萎。
谢道阳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谢灵清眼眶悄悄红了:“七娘既深受谢家栽培,便该扛起责任。大兄……”
谢道阳摇头:“便谢家不覆,也不该是你一个女儿家之事。七妹,此事切勿多言。”
他为人迂腐端方,可却极有原则。
谢七娘却要转圜得多,突然说起敬王府之事,道她今日偷偷出城,远远看了别庄一眼,发觉庄内挂起了白幡,也不知是损了何人。
“圣人如此不顾惜人命,焉知我谢家是不是下一个敬王府?”
“大逆不道!”
谢道阳怒斥,谢灵清却道:“大兄既不肯舍我,又不肯舍阿瑶妹妹,焉知世间安有两全法?”
“改弦更张,是势在必行之事。圣人自幼多疑,便此次舍出了我谢七,等下一回疑心在再起事,大兄要舍谁?”
谢道阳挺直的背脊颓然弯下。
这亦是他反复斟酌,却又不敢多思之事,圣人近来越发古怪,听凭容妃在宫内搅和得乌烟瘴气,朝令夕改,他被隐隐排斥在外。
便此次这时疫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