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令蛮怒瞪她,妇人面上露出一丝不忍:“对不住,二娘子,若不如此,小妇人的夫君恐怕要没命了。”
丫鬟婆子们一拥而上,一手一个扶着手软脚软的苏令蛮往巷弄里走,旁人方才还见几人在一处说话,是以也并不惊奇,小丫头奇怪地问妇人:“阿娘,你要带大姐姐去哪里?”
“乖囡不喜欢姐姐么?阿娘带大姐姐回家住几天陪你好不好?”
巷弄里一阵凉风过,小丫头不知世事地鼓掌笑了。
莫旌便见方才还一阵风过的主公又一阵风似的回来了,俊面微微泛白,眼珠子越发得浓黑,让人瞧了心里便凉飕飕的。
“郎君没找到二娘子?”
莫旌话还没完,便见主公雪白的袖口染上了红色的血点子,惊道:“郎君,你受伤了?”
杨廷摊开掌心,一支嵌玉金丝玛瑙蝴蝶簪头沾了血,尖利的簪头嵌入了肉里,他眉头皱也未皱道:
“一会你执本侯令牌,令玄、黄、地、仁四支部曲速去东南西北四城门守着,记住,悄悄的。一有可疑人物,想法子弄清,明早城门开时务必不能让人将二娘子带出城门。”
莫旌领牌子欲走,“回来。”
“你……”杨廷迟疑道,“事情办完,再去鄂国公府一趟,将此事与苏世子说一声。”
“甲二与我去趟卢府。”
卢炫方忙完七夕赠灯之事,便见素日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杨廷直接出现在了内府,他一改在台上的狂态,头也不敢抬地施了大礼,只觉得眼前之人比从前威势更胜,仿佛风雨……欲来。
“卢炫,爷要你办一件事。”
卢炫竖耳恭听。
不过须臾,长安四城城门口便多了许多来回走动之人,暗地里盯梢着城门动静,卢炫在西市日久,手头本事不浅,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匆匆领着一个五十上下的大嘴妇人入了府。
“主公,有消息了。”
那大嘴妇人从未见过这般俊秀郎君,待要称道两句,想到怀里的银子,便一股脑地全交代了:“……老婆子我这辈子可是开了大眼界,头一回见着这般貌美的小娘子,手里还抱了个小丫头,后来约莫是碰见熟识之人,便一同去了杏花里弄。”
“熟识之人?”
杨廷声音本就清冷,此时听着便仿佛冻了一层又一层的坚冰:“什么熟识之人?”
“一个年轻妇人,大概是那小丫头的阿娘,就是奇怪……好像说了几句话,那貌美小娘子有些气力不支,便被扶着走了。”
大嘴妇人觉得眼前这小郎君看上去唬人的得很,便跟茶楼说书讲过的官老爷一般,气势唬人得紧。
杨廷见再问不出什么,便让人将她打发走了,只吩咐暗中派人监督着,卢炫道:“小的查过,确实有一批人被捆着送去了京畿衙门。”
“查。”
这一查,便到深夜。
今夜无宵禁,灯市一场死伤不小,京畿卫本就乱糟糟一片,苏文湛听闻消息直接便从美人床上漏夜赶来卢府,见杨廷又换了一张脸先是一愣,才问:
“侯爷所言属实?”
杨廷手中金簪苏文湛今晨是见过苏令蛮带的,待他欲伸手细看,杨廷却又重新合拢住双手:“此事事关阿蛮声誉,本侯趁夜叫苏世子来,希望鄂国公府能够配合遮掩,以免……”
苏文湛在男女之事上颇为精道,纵然杨廷极力掩饰,他依然敏锐地发觉到这人并不如表现出的这般平静,甚至可以说,心急如焚。
脸可以易容,可人的眼睛,却是不会骗人的。
杨廷又将方才京畿卫打听来的消息告知了苏文湛。
那帮人系人贩子无疑,前日有个出手阔绰的财神爷特地出两百两银子,指定要这个小丫头,连时间地点都定好了,他们想着不过是干一票的事,不办成也没损失,便都等在附近。孰料事情就这般巧,灯市起火,他们不费吹灰之力抢了人便跑,孰料碰上个女煞神,撞到了铁板。
苏文湛也听出了杨廷的意有所指:
“侯爷的意思,灯市那场死伤百人的火灾,是人为的?”
若非如此,怎会时间地点都算精巧了。
杨廷颔首:“这从一开始,便是一个圈套。”
那人看准了阿蛮性子里有一股侠气,特意在那候着,阿蛮一开始戒心必定在人贩子身上,没料到重头戏在那寻女的小妇人身上,才着了道。
只是奈何卢炫整个西市探过,都不知晓那小妇人是谁,仿佛是凭空出现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