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像奉天那些偷奸耍滑的同侪,叫一声歇几声,生怕把自己累着。奉九由此寻思着两地知了肯定不是一个品种。这单调乏味的声音,让原本一向喜爱夏日蝉鸣的奉九都有点受不住,有时午后被吵醒了,真想拿了竹竿把它们粘下来,好在其他人大多没什么感受,也就随它们去了。
奉九带着孩子们一早就到了王府,这里毕竟宽敞,而且花园、荷花塘、鱼缸一个不少,孩子们有得玩儿,也跑得开;库房里也有很多老物件儿和字画古籍让奉九得以细细赏玩,两个小把戏有时也会跟着卖会呆儿,奉九状似无意地偶尔讲几句,但不是很热切‐‐&ldo;上赶着不是买卖&rdo;,她就这么潜移默化地熏陶着,希望孩子们从小就浸淫在这些奇珍异宝的美妙之中,那品味、见识和鉴赏力自然而然地就有了,跟自己小时候,及鸿司当初在海城老家的偏得一样。
一日午后,奉九让听差的去北海买来大把的荷叶,现正领着俩个小娃娃在剥莲蓬‐‐北海那地方出售的莲叶肥大、厚实、清香,自家荷塘里的还真比不上。
芽芽穿着一身莲叶状的绿绸短裤卦,露着白生生的小胖胳膊小胖腿儿,秋声给在脑袋两边扎了两个包包髻,垂着绿色丝带,看着就一身清凉,脱脱脱一个绿衣小仙儿。
龙生算是长奉九家了,此时也是一身白绸儿对襟儿短裤褂,凉快得很。
奉九给了他们一人一个脆嫩嫩、碧莹莹的饱满莲蓬头,两个小东西费力地想抠出密密麻麻的莲子,芽芽是破坏性地抠,龙生则干得像模像样,没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剥出了好几个。
奉九有个绝技‐‐徒手刨莲蓬面,觉得此时正是倾囊相授的好时机。
她先把莲蓬头朝下,露出背面,轻轻剥掉下面的圆锥部分,剩下一个鼓囊囊的莲蓬面,再把里面露着小圆脑袋的一个个莲子小心地抠出来。
很快小桌上掉了一堆莲子,奉九手里则有了一张规规整整、毫无破损的莹润润的翡翠莲蓬面儿,露着十几个小圆洞,衬着她纤白的手,煞是好看。
芽芽很自觉地伸手要,奉九把莲蓬面放到她摊开的小手掌上,芽芽用自己的小手指挨个捅了一遍莲子洞,抬眼瞅瞅娘亲。
奉九很是明了,马上把莲蓬面扣到她头上,歪在左侧,顺手从自己头上拔下几个细米卡子,于是芽芽头上就戴了一顶绿色的小圆帽子,配着她身上水绿的双绉小肚兜和小短裤,又应景儿又可爱,还把她抱到一旁盛水用的水缸旁,照照影儿,芽芽伸手碰碰,乐滋滋的。
奉九看看一旁的龙生,正一脸艳羡地看着芽芽,于是迅速地给龙生又剥了一个,同样地戴到他头上,龙生是西装头,所以用卡子卡住也不在话下。
恰好宁铮回来,一看到娘仨玩儿得正高兴,也跟着心情愉悦起来,转眼才注意到龙生头上的小绿帽子,不禁哑然失笑,摇摇头才对奉九说:&ldo;你这个做人干娘的,哪有给男孩儿戴这个颜色的帽子的。&rdo;
他走过去把龙生头上的绿莲蓬叶摘掉,然后顺手接过一见他就张着小手偎过来的芽芽,在她脸蛋上轻吻了数下,这才对龙生说:&ldo;龙生啊,记住了,我们中国男人,一辈子都不能戴绿色的帽子,嗯?&rdo;
龙生对干爹向来是服气的,马上点头。奉九暗暗撇嘴,净整没用的。
奉九想起北爱尔兰的传统色就是三叶草的绿色,所以一到各种节日,那简直就是人脑袋一顶绿帽子,家家必备,男女不忌,老少咸宜,所以说各地的风俗人情是有多不同。
她冲宁铮招招手,宁铮把芽芽放鲁班凳上坐好,走过来坐在她身边。奉九冲他一笑,站起身把一张绿油油的大荷叶不由分说地扣到他头上,解气地看着他。
龙生和芽芽立刻哈哈大笑起来,觉得宁铮狼狈的样子看起来好玩极了。
宁铮虎着脸抓下来,凑到她耳边咬着牙小声说:&ldo;你就得意吧,等晚上再收拾你。&rdo;
说完手绕到她身后,轻轻掐了掐她早又变得纤纤一握的腰;奉九跟没听见似的‐‐任谁总被这么毫无新意地威胁,也不会当回事儿。
奉九拍拍手,又把一张不算大的荷叶擎起来,在叶嘴也就是叶子中心开了一个小洞,随即仰头把荷叶柄对准嘴巴,又顺手拿过旁边一玻璃杯里的酸梅汤顺着荷叶倒了下去,很快,俩孩子都看到有紫黑色的汁液从荷叶上滚下去,又从叶柄底端溜进了奉九嘴巴里。
宁铮也看得兴致盎然,奉九解释说,她在书上看过,古人用荷叶做酒杯,极是风雅,因为荷叶柄本来就是中空多孔的。
奉九又让龙生和芽芽分别试了试,俩孩子就此玩儿得不亦乐乎。
一旁宁铮早搂着她的肩,看上西洋景儿了。
&ldo;哎多亏了龙生,能带着芽芽玩儿,要不,这小东西太能折腾了。&rdo;奉九深有感触地说,满眼欢喜地地看着他们。
宁铮深表赞同,不但如此,他们有时好笑又无奈地瞎想,芽芽大概上辈子是睡梦中遭遇了点什么,所以跟睡觉有仇似的,近来更是,即使到了接近子时,也是精神抖擞的。
保姆几经交手败下阵来,彻底没辙。
奉九当然不得不接过哄她入睡的重任。
可她也没好哪里去,几天下来就人困马乏。
宁铮知道后,留神观察,发现芽芽只要家里有一个人杵着活动的,她就觉得,那自己也可以醒着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