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士行握着杯盏的手微微用力,又慢慢松开。
这是谢嘉仪听惯了的话,宫里都说德妃娘娘失了女儿,郡主失了娘亲,两人又这样投缘,德妃娘娘疼她是当女儿一样疼着。
德妃的女儿是一岁的时候没的,那时候永寿帝还在东宫,非常喜欢这个最小的女儿,惹得当时的淑妃满腹怨言,最后居然害死了小公主,牵出了她宫中的巫蛊之事,连带着得元和帝欢心的大皇子都失了宠。也有人说德妃这边是因祸得福,大皇子失元和帝宠的时候,德妃的三皇子入了元和帝的眼,得元和帝亲自教导,后立为太孙。
德妃余光看到谢嘉仪没有一丝波动,心里啐了声果然是个没心没肺的。
没心没肺的谢嘉仪直接免了宴,只说大家坐一会儿就是给她庆生了,她一会儿还要出宫去。
“还要忙?”徐士行的声音泛着微微的冷,让德妃皱了皱眉,心里怨儿子对郡主总是这样不冷不热,这才拿不住人。她一方面满意儿子对郡主的态度,一方面又着急长春宫和东宫已经明显笼络不住郡主了。
徐士行声音里的讥诮只有谢嘉仪能听得出,他就是没法当着人说:都这时候了还忙着玩儿。
谢嘉仪不紧不慢点头:“忙。”就是忙着玩儿,就是不跟你们玩儿。
她点头的时候,头上火红的海棠簪轻轻晃动,在明亮的烛光里泛着温润的光。
徐士行冷笑不语。
德妃收拾心情,还要力挽狂澜,把谢嘉仪不知道怎么忽然凉下去的心再拉回来。当前贤妃带给她的压力,四皇子给东宫的压力可都不小。大皇子是圈禁了,淑妃是进了冷宫,但是淑妃母家还没倒,恨毒了他们娘俩,是死站四皇子那边的,更不要说二皇子一直跟四皇子一边,就想把太子拉下来。
这样的争斗,从来没有停过。如今他们这边没了郡主助力,愈发艰难。
谢嘉仪却不愿意再给她演戏的机会,她看过了,也释怀了。不是她当年瞎,是德妃演得真。她提到夭折的公主的伤也真,亲自挑燕窝毛亲自筛面粉的活儿也真,甚至她此时只要能拉拢自己能把心肝剖出来表白的迫切都是真。
曾经她不在乎宫中局势,只在乎她的太子哥哥,一力维护太子,维护长春宫,维护英国公府,却不曾像现在一样,心明眼亮,能清清楚楚看清长春宫和太子早已是举步维艰。历来东宫太子之位,就是皇家兄弟们盯着的活靶子,从来都不是好坐的。尤其徐士行还是从太孙坐起,愈发艰难了。
可她却不能动,她不助他们,却也绝不会助四皇子。那最是个阴险狠厉、口蜜腹剑的,谁知道就是这样一个阴险的还特么是个情种,后来被南国那个亡国公主迷得五迷三道,已经是睿亲王的四皇子为了那个女的,真是连家国责任都不要了,导致北狄差点破关。
想到这里谢嘉仪攥紧了落在椅上的手:力挽狂澜、击退北狄的是张瑾瑜的哥哥,后来的川陕总督、镇北将军。
如果为了按死德妃和长春宫,让贤妃和这么个玩意钻了空子,上了位,他到时候为了美人,怕不是连大胤江山都能葬送,一门心思要给亡了的南蜀做女婿。
这也是谢嘉仪虽恨德妃,但没有真的要打死她的原因。她不能动。
谢嘉仪缓缓呼出口浊气。
她不能打死长春宫,但他们也别想再利用她。她吃过的恶心,德妃也得给她咽下去。
谢嘉仪抬手扶了扶鬓上的海棠簪,慢声道:“娘娘,您当年送我的奴婢眼空心大,气到我了,您说怎么办呢?”
站在身后的鸣佩一听这话,颤巍巍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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