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赭,你可知晓,爱一个人的滋味?”宋肆霆的语气突然变了,听起来还带有几分如同阳春三月般的温润之感,“这种滋味真的过于美好,甚至,可以让一个坠入深渊之人看见,悬于眼前的,那一抹光亮。”
白赭正欲开口,却只见宋肆霆从鎏金雕花椅上,站了起来。他将自己的面具掀了下来,随手仍在地上,好似那是一个什么极其肮脏的东西。
宋肆霆将双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低沉地说道:“她对于我来说,就是那杨枝甘露。能让我不用借酒浇愁,便可以忘记牢牢地镌刻在我背后的枷锁。白赭,这种感觉,你告诉我,如何才能抵制它?你告诉我,你说啊!啊?”
突如其来的大吼,白赭觉得眼前的宋肆霆可怕极了,比修罗地狱的刹神更为狠厉。
自己的衣领被宋肆霆紧紧握在手中,提了起来,白赭有些呼吸困难,可还是对宋肆霆说道:“少主,之前……你一直都没有得到过杨枝甘露,依旧……活的很好!”
白赭眼里尽是疑惑,他从未听过有人这么形容对一个人的感情。即便是自己,对清婉的痴恋,也不过是乎于情罢了,哪儿会如宋肆霆这般,强烈地让人害怕!
宋肆霆松开了仅仅抓住白赭衣领的手,脸上的表情也僵住了。
白赭的话,虽然粗糙,可却形如利箭,直直地将宋肆霆一直忽略的地方刺中。他从未想过,若是有一天,再也看不见月浅宁那宠辱不惊、一心追寻自己所想的模样,那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怕是自己又会堕入深渊,再次摔的粉身碎骨,用仇恨织就成自己的假面吧……
宁安殿。
一众宫女太监跪在地上,看着床榻上的女子,各个都不敢出声说话。生怕成了火上浇油的罪魁祸。
吴竹面色凝重地跪在地上,金丝的那边,是躺在贵妃榻上,半昏迷半清醒着的月浅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时,瞥见地上跪着那么多宫女太监,月浅宁勉力地从髻上抽出一根簪子便朝着他们扔去!
“皇后娘娘,您消消气,此刻万万不能动怒啊!保重龙胎要紧!”吴竹惊恐万分,生怕月浅宁再动怒,会让眼前本就不好的状况进一步的恶化。
“出去!”月浅宁半拾起身子,对着跪着的宫女太监狠狠地说道,话音刚落,月浅宁便倒在贵妃榻上,喘着粗气。方才那一声,耗费了月浅宁太多气力。
见此状况,那群胆战心惊的太监宫女,一个接一个地从地上爬起来,朝着宁安殿门外跑去,颇有些屁滚尿流的样子。
没有了那令人不舒坦的气氛,月浅宁皱着的眉头这才慢慢地舒展开来。
“吴太医,你起来吧。”月浅宁的声音响起,透着一股子虚弱感。但却没有方才那般,仿佛是整个人的元气都被抽离出身体似的。
“谢娘娘恩典。”吴竹有些老迈,他起身很迟缓,用手撑住了地才能站起身子来。
只见吴竹从医药箱中拿出一个琉璃千瓷瓶来,拔开了木质的塞子,将它拿到月浅宁跟前,吴竹说道:“月姑娘,这是您要的东西。时间太紧,不知可还能让月姑娘满意吗?”
轻轻嗅了嗅,月浅宁点头道:“不错,吴太医果然是杏林高手。只是还差了点用量,吴太医,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为何不按照我告诉你的用量来制成这个药?”
吴竹原本听见月浅宁的赞赏,心中微微一沉,月浅宁后面的质问,反而让他悬着的心落地了。
“月姑娘,您应该清楚,若是按照那个配量来制成,恐怕只能是害人的毒药,而非如今月姑娘手中的难能可贵之良药了。”吴竹有些激动,即便了解月浅宁如今的处境,他也不能接受身为医者——不救死扶伤,反而用自己的学识,不择手段的达成自己的目的。
他做不到,可这并不能阻挡月浅宁的决心。
“人不犯我,我自然不会谋害。可如今,吴竹,你不是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做。若非他将我逼到如今的地步,你以为,我会本着一颗医者之心,来害人吗?!”月浅宁声色具烈地说道,整个身子剧烈的颤抖着,如同受了万箭穿心一般的刺激。
见此状况,吴竹哪里还敢再说什么,“月姑娘你千万别再动气了,保住孩子要紧啊!老臣不再多嘴便是,月姑娘息怒,息怒……”
大抵是吴竹终于不再反对月浅宁的计划,她的身子也不再颤抖。只是闭着眼睛,转过身子去,不再理会一旁愁容满面的吴竹。
闭着眼,月浅宁强迫自己脑海中不停翻涌的思绪平静下来。以免伤神过度,真的会让自己和龙飒竔的孩子,还没出生,便在腹中受尽了折磨。那可就真的是计策不成,反而损害了自己的骨肉。
算算时日,龙飒竔那边的药效也该起了,月浅宁的心绪渐渐平静了下来。
吴竹将月浅宁交代给自己的药,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上,随后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宁安殿。只是在经过月浅宁身边的时候,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出了宁安殿的大门,吴竹看着外面的天色,那浓浓的灰色中,夹杂着一抹淡青。仿佛是一滩浑水中,唯一的生机似的,那么让人觉得难能可贵。
这大抵就是如今的朝局,更是月浅宁和龙飒竔,乃至整个北坤国的百姓们所处的境地。能够挽救这一切,成为那一抹天青色的,怕是只有那个半卧在贵妃榻上的女人,和龙飒竔了。
半个月的时间,转眼便过去了。
月浅宁那逐渐与小山相似的肚子,就是最好的例证。
只是这半个月的时间,对月浅宁和龙飒竔来说,是天赐良机,可对宋肆霆而言,却是最后一次的信任。
养心殿中,皇家道长低眉敛目地站着,鬓边开始缓缓地渗出了冷汗。
那鎏金雕花椅子上的男人,此刻如同一头受伤的野兽般,露出了自己最本来的面目,“你告诉本将军,为何半月过去,那什么该死的主星命轨,究竟有没有开始回转?!”
狠厉的语气仿佛淬毒的利箭,直直地戳进了道长的每一根骨头里,他不停地打着摆,颤颤巍巍地说道:“这……老道夜观天象,主星的命轨,的确……的确……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