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越坐在沙发上,只觉得全身发软,眼前发黑,喉咙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烧。他试了试自己的体温,额头非常烫手,大概是晚上气温降低,沙发上睡觉的时候着了凉。
韩越觉得自己现在活着还有用,如果他不在了,楚慈那个没良心的也活不成了。他强撑着自己去书房翻医药箱,精神恍惚的翻了半天,才找出两片阿司匹林来,就着冷水一口气吃了,又浑浑噩噩的回到沙发上坐着。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窗外太阳都升的老高了,才只听卧室里传来咔哒一声。
韩越猛的一下子站起来,因为动作过猛还差点摔一跤。只见龙纪威脸色疲惫的走进客厅,看上去仿佛几天几夜没睡觉一样,声音沙哑的问:“有吃的吗?”
韩越急切的问:“楚慈情况怎么样?”
龙纪威摇摇头,并不多说什么,又问了一遍:“有吃的吗?”
韩越毕竟是大风大浪里走过来的人,比较能沉住气,先把疑问咬着牙吞进肚子里,去厨房随便弄了碗泡面出来。好在龙纪威并不挑食,他看上去饿狠了,三口两口就把泡面扒得干干净净。
不知道是不是韩越的错觉,龙纪威看上去好像突然长了几岁。他原先面相极其的年轻,说他是二十岁的年轻人都有人信,现在却突然显出了一点成年人的味道,有点像二十五六岁那样了。
吃完泡面他把碗一放,又转身进了卧室。韩越也没心思收拾,在客厅里呆呆的坐着,每一秒都度日如年。
他甚至也不感觉到饿,只觉得全身发软,没力气,不多会儿竟然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恍惚间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又回到了楚慈离开的那两年里,一个人住在酒店,房间空空荡荡的,人也空空荡荡的,整天游魂一样不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
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韩越被胸口一阵强烈的压力惊醒了,一睁眼就看见老龙趴在他胸前,探头探脑的到处乱瞅。这东西长得有拳头那么粗,重量少说也有五六公斤,难怪把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可能是那两片阿司匹林起了作用,韩越一试温度,已经降下去了不少,只是喉咙还有点发烧,扁桃体可能稍微有点发炎。
他顾不上自己的事情,立刻起身冲进卧室,动作之快让老龙闪避不及,砰的一声滑到了地板上。
卧室的门大开着,老远就听见楚慈剧烈的咳嗽声。那声音简直是撕心裂肺的,韩越冲进去一看,就只见他伏在床头上,不断咳出色调暗沉的血沫,隐约还夹杂着碎肉一般的东西。
“你怎么回事?怎么搞的?”
韩越脸色铁青的扑过去,刚要扶起楚慈就被龙纪威拉住了,说:“你让他咳,没有关系,以后会咳出更多来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样了?”
龙纪威脸色实在是不好看,甚至比楚慈还要差点,“不怎么样,我稍微看了一下,他身体里不好的东西——你们称作癌细胞的那玩意儿,已经扩散得非常厉害了,这给我的感觉也非常不舒服。他应该早点开刀的。”
这时候楚慈勉强止住咳嗽,韩越立刻端了杯水给他,小心翼翼的让他漱口。
楚慈虚弱的喝了两口水,抬起头来望着韩越,视线停顿了好几秒,又转去看龙纪威,沙哑的问:“我怎么……怎么样?”
龙纪威说:“不要问我怎么样,你是病人,自己的身体情况自己心里应该很清楚才对。已经扩散的癌细胞一次是消除不了的,我们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应该是控制它,控制完了以后再说消灭的事情。”
他转向韩越,说:“我这段时间每天都会来,等他情况稍微好一点,我就把他带到九处去。他这个情况要借用九处的一些放射性仪器,机器的效果虽然比老龙差点,但是比它更加稳定,也更加安全。我不敢肯定他最后需不需要动手术,如果治疗过程顺利的话,也许病灶会被还原到最初的状态,就像早期肿瘤一样,伽马刀就可以切除了。”
龙纪威这人虽然平时性格比较偏激,为人也非常冷淡,但是这番话却说得十分有条理,可以看出他确实是尽了心的。
韩越从来没有这样感激过龙纪威。在盘山公路的那时候,他对龙纪威真是恨出血来了,千刀万剐都难以消解他心头之恨。然而现在哪怕龙纪威开口要他的命,他都会毫不犹豫并且心甘情愿的拿刀砍自己脖子。
“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一步。”
龙纪威看了看时间,对盘旋在他脚下独自玩耍的老龙招招手,老龙立刻嗷的一声,欢快的窜进了他衣服里边。
这东西现在又变小了,两根手指粗细,在龙纪威肩膀的位置上拱了拱,很快安静下来。
韩越一直把他们送到大门外,龙纪威不是能站着跟人寒暄的人,很随意的对韩越挥了下手,说:“你回去吧,不用送了,我晚上还约了纪委的人见面。”
韩越立刻敏感的问:“纪委?”
“嗯,侯宏昌的事情。”
龙纪威头也不回的挥了挥手,很快钻进了门口的红旗轿车里。
侯宏昌的事情,司令夫人的事情,这些几天前还藤蔓一般困扰着韩越的问题,突然间好像都跟他没关系了。他只惦记着家里的楚慈,仿佛在绝境中突然升起了一点希望,一时间连脚步都轻快了很多。
出乎他意料的是,楚慈竟然下床了,还打开了卧室的窗户。他坐在窗边的扶手椅里,黄昏温柔的风微微拂动他的头发,看起来神情颇为悠闲。
韩越一开始还以为他想跳窗,惊得手脚都凉了,扑过去砰的一声关上窗户:“你想干什么?!”
楚慈仿佛觉得有点好笑,歪着头反问他:“你说我想干什么?”
“……靠,没事别吓人啊,老子我都快被整出焦虑症来了。”
韩越拍拍楚慈的脸,去抱了床毯子仔细的盖在他身上:“傍晚天凉,少吹点风。”
楚慈安静的盯着他,突然低声问:“你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