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爽的风中夹杂着袅袅的桂花香,我的目光扫过在楼外的桂树,又飞快的移开了视线。
正对着华福居这间包厢的,就是临时搭建的刑台。时辰还早,人犯都还没有带到,但是台下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人多的地方,总是少不了商贩。看着他们背着竹篮在人群中兜售吃食,总觉得有些碍眼。他们轻松如常的吆喝,和这里沉闷的气氛未免有些格格不入。不过,人们的注意力显然不在他们的身上。
风瞳和风谱坐在桌边,正在一本正经的讨论茶叶的好坏,他们的样子显然要比我镇定的多。也有可能是易容的东西堆在脸上,掩盖了他们的本来面目……
看到我还在一圈一圈的踱步,风瞳终于抬起头,很无奈的笑了起来:“你这副样子,是怕他们来?还是怕他们不来?”
我摸了摸脸上厚厚的一层药泥,长长的吁了口气。这是我自己也难以回答的问题。我是怕他来?还是怕他不来?
楼下的人群发出一阵异样的嘈杂,人群中飞快的闪开一条通道。衙役们开始将围观的闲人向后赶,直到让他们退到相对安全的范围。刑台显眼的位置上安放着四架铡刀,在重兵环守之下,向周围辐射出威严的气息。自然而然的在每一个围观的人心头压上了重重的一块石头。
人犯陆续被带了上来,他们当中的大多数都耷拉着脑袋,头发乱蓬蓬的挡着脸。走在最前面的是四个要斩首的头目,相比较之下,他们看上去还算镇定。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持久的喧闹,并且有意无意的开始朝着刑台涌过去。一旁的行刑官“啪啪”甩动响鞭,衙役们也大声呵斥。良久才将人群中的这一阵喧闹又压了回去。衙门里的中年文书缓步上台,开始大声的宣读判决书。
我的目光扫过了刑台周围黑压压的人群,开始第一百遍的扫视周围的房屋、院落和所有能够藏身的地方。一边暗自揣测如果换了是我要劫法场,又会选择什么样的地方藏身呢?我们所在的华福居酒楼也许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嗵嗵嗵”三声炮响,重新将我的视线拉回了刑台上。
就在这时,刑台前的空地上响起了一声极轻微的爆炸声,随即,一股浓烟迅速的蔓延开来。不过眨眼的工夫,已经将整个刑台都笼罩了起来。
人群中开始发出不安的嘈杂,有的往前挤,还有人急着要往后退,场面顿时乱成了一团。就在这一片混乱中,几条利索的人影已经闪电一般掠进了浓烟之中。
我们三人也迅速跃过二楼的栏杆,纵身扑进了刑台周围的浓烟中。一眼看过去,冲上刑台的人大约有六人。从周围衙役发出的呼声来看,似乎另有接应的人。但是,没有看到明韶。
我暗暗的松了一口气,长刀出鞘,迅速拦住了正在解开绳索的一个蒙面人。这人使剑,剑法极快。看剑法招数,倒隐隐有几分英汇的神采。也许是同门师兄弟,他身旁的两个蒙面人已经和冥月安排好的伏击手打成了一团,一个使刀,另外一个也是使剑。风谱和风瞳却已经看不见了。
“嘶啦”一声,不过刹那分神,这人剑峰已划过了我的左臂。这人欺近一步,长剑迅速刺向了我的喉头。我连忙向后翻出,身体尚未落地,在空中已然回转身,玄武刀自下而上,切开了他的腹部,这人踉跄两步,跌倒在地,灰色的布杉上顿时渗出一团触目惊心的红色。
耳边传来了冥月熟悉的喊声:“里面的人听好了,你们现在是插翅难飞。赶紧放下兵器……”
一个黑色的人影“扑通”一声倒在我的脚边,看服色,是冥月衙中的守卫。这人肩膀上挨了一刀,几乎将半个脖子削断,眼看是活不成了。一柄长刀斜刺里刺到了我的面前,玄武刀“当”的一声架住了他的刀锋,一回眸,正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
烟雾已经转淡,灰色布巾外露出的那双眼睛怔怔的看着我,目光中相继闪过了震惊和疑惑,到最后,变成了满眼的难以置信。
“城主小心!”耳边传来了一声大喝。我本能的一闪,一柄长剑斜斜的从我的肩头划过,我飞起一脚,将明韶踢开,玄武刀回身砍落,偷袭我的蒙面人躲闪不及,肩上硬生生挨了一刀,惨叫一声,一头摔倒在地。
明韶还愣在那里,手里虽然提着刀,眼睛里却一片迷茫。
耳边突然闪过了风瞳问我的话:“你是怕他们来?还是怕他们不来?”
我一咬牙,长刀扬起,迅速朝他扑了过去。明韶直愣愣的看着我,连一点招架的意思都没有,可是我,刀既已扬起,再要收回已是不可能了……
旁边突然伸出了一把长刀,飞快的架住了玄武刀,持刀的人蹬蹬后退了两步,扭过头急切的喊了一声:“大哥快走!”
明韶如梦初醒。
这突然出现的人挥舞着长刀一副只攻不守,不要命的架势。他身上已经受了刀伤,长刀挥过来的时候,我几乎能感觉到他的刀锋都在微微颤抖。我迅速闪开他的直攻,一侧身,玄武刀从他的腰部切过,这人扑倒在地,一动也不动了。
我转过身,明韶已经不见了。
烟雾已经散开。
刑台上下,除了原来的二十二名囚犯,又多了七八具尸首。鲜血已经将我们脚下的石板地都染红了。
黑色的人影走走停停,把我引到这里就消失不见了。
我的身后是树林,面前是低缓的土坡。再往下,是一大片即将成熟的胡麻,空气中满是胡麻浓郁的香味。
我跃下马背,放手让爱你一万年自己去散步。
西边的天空中已经燃烧起了熊熊的火光,艳丽得让人感到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