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氏听了笑着说:“想你们郑家,女孙向来少,如今贵姐儿这般乖巧,大人如何不疼在心里?不是说贵姐儿大伯娘趁着你弟弟办喜事的当儿,跑了回去想认回你们么?她生的小女儿,如今有六岁了吧?听得极会说话,嘴巴最会讨人欢心的,可有回去让你娘疼爱疼爱?”
董氏之所以这般问,却是当时郑明发与巧娘定了亲,还没过门时,郑尾生就没了。郑明兴霸着家产,极是欺负了郑明发他们一通。方达和董氏待要出面撑着郑婆子和郑明发,却因为巧娘没过门而不好出面,虽然如此,为着巧娘的将来,也硬着头皮找郑明兴和他婆娘讲了一些话,不想郑明兴根本不给他们面子,还喷的他们一脸屁,说的话极不好听。方达男人家的,不屑于把郑明兴说过的话一直重复,董氏一想起却还是要冷笑的,这会不由哼得一哼道:“想当初,郑明兴那个小子还看死我们不会把巧娘嫁给你呢!还说道你若是有出息,他就把郑字倒写,再爬到你跟前舔你脚底,承认自己有眼无珠。这话我还记着,只看他什么时候来舔你脚底了!”
董氏没有阻止方达协助郑明发再读书考举人这件事,除了自己几个儿子确实不像读书的料,亲戚们又没一个读书人撑着,到了镇里那几家大户去抬不起头来之外,还是因为那回找郑明兴说话,被他激的狠了,后来见巧娘还是想嫁郑明发,自然就一直盼望着郑明发能有出息,将来可以看郑明兴怎生下场。
见了董氏的神情,巧娘自然知道她还记恨着郑明兴,听得吕氏当日也去凑热闹,跟郑婆子一样不痛不快着呢!自然低了头说:“就算他们想认回,也没那般简单的。办喜事那日,我婆婆受了她一杯茶,倒不是真消了气,只是却不过婶婆的面子,再有那一众邻居都在,大家帮着说道,也不欲在办喜事那日跟人置气,只得胡乱喝了她的茶,省的她在那儿又跪又说的,像是虐待了她似的。倒是黑桃受了她一只玉镯,喊了一声大嫂。”
董氏点点头说:“总之,你们出息了,就有他们好看的。”
人力蕃薯粉
虽是夏季,日落的晚,但是巧娘想着张黑桃这阵子身子沉重,做不得许多重活,郑婆子又忙着要把蕃薯辗了得些薯粉,实实走不开,因此说了一阵子话,就忙忙的要告辞。
董氏万分不舍得贵姐儿,又强留不得,少不得把她昨天至今天看着喜欢玩的,喜欢吃的,一股脑的装在提篮上,令郑明发提着回去。另又把一串菩提银链子递给巧娘说:“这是你大哥前几年出海得的,虽不是很值钱,寓意却吉祥,你先给贵姐儿收着,过些年她大些,才拿出来给她戴罢!”
巧娘看那银链子,隔着小小的银锭子就串一个菩提果,难得的是那菩提果比尾指还小,呈扁球形,周围散布星星小点,中间天然有一个洞,方便穿孔。她正端祥,董氏又笑道:“据闻这菩提也称星月菩提,中间那个洞意为月亮,周围散布的那些小点是星星,俗称众星拱月。贵姐儿戴上这个,将来也做一个众星拱月的贵人。”
巧娘听得寓意果然极好,少不得代贵姐儿道了谢,小心收好了,笑道:“贵姐儿认了一个干娘,偏了多少好东西?若是多认几个干娘,我们也不用干活了,只等在家里收东西就罢了!”一边说一边笑,心里知道董氏是真正疼爱贵姐儿,越法感激,只寻思贵姐儿将来要如何,都不能越过董氏去。
贵姐儿猴在巧娘身上,雇的驴车已是等在门口催着,董氏还是不舍得她,俯过身子贴在她耳边说:“小乖乖,下次再接你来玩,还有许多好玩的你没见过呢!”
贵姐儿转过脸,“啧”一声亲在董氏脸上,甜甜的笑了,一边指指天空,一边又指指董氏的脸,作出快些进去,不要被晒黑的表情动作来。
董氏得了这一个甜吻,一颗心酥麻酥麻的,再一见贵姐儿的动作,笑的花枝乱颤道:“我就知道,干娘没白疼你,现下就晓得疼爱干娘了,还怕干娘被晒黑了,让我快些进去呢!”
“你怕你干娘被晒黑,倒不怕我被晒黑?”巧娘逗贵姐儿,托在她小屁股上的手紧了紧,笑对董氏道:“现下就偏心着干娘了。”把董氏说的更加高兴,看着他们上了驴车,方才恋恋不舍的进了门。
一回到家,郑婆子和张黑桃正忙着往一个下面缝了纱布的架子上倒水,隐约见到纱布上一团团的米色糊状物,正是辗成糊状的蕃薯。张黑桃舀了水倒在架子上,郑婆子用手去大力搅动架子上的糊状蕃薯,让水渗进去,没一会,放在架子下一个大盆子就流了一大盆泛着白沫的米色蕃薯水。
贵姐儿知道放到晚上,这些蕃薯水下面就会结成一层蕃薯粉,只要把上面的水倒掉,然后把结得硬硬的蕃薯粉弄出来,捣散了晾到蒙了纱布的平面架子上,晾干了就是白生生的蕃薯粉了。
郑婆子见巧娘接了贵姐儿回来了,转头笑道:“辗了蕃薯粉,正待明儿就做点粉果子与大家尝尝,你要还不回来,可不留给你。”
贵姐儿见她们劳作,已是凑过去看个仔细了,古代人民真个心灵手巧,没有电力的情况下,愣是人力也把问题解决了。
巧娘这里忙着下灶烧饭,待得煮好,见郑婆子和张黑桃还没忙完,只得安顿孩子们先去吃饭,自己又去给郑婆子打下手,一边嘱张黑桃说:“你身子不便,还是歇一歇,先吃饭去罢!”张黑桃正觉腰酸背痛,得了这句话,便把手里舀水用的长柄大勺子递了给巧娘,扶着腰进去。
郑婆子一边搅蕃薯糊一边问巧娘说:“贵姐儿这回到亲家舅舅家去住了一晚,没搅的他们不安生罢?”
巧娘一边舀水一边说:“她干娘嘴里都是夸的话,半句没提搅不搅的,我去接回时依依不舍的,若不是贵姐儿粘我身上不下来,她嘴里那句要留贵姐儿再住几日的话就要蹦出来了。”说着想起董氏跟她说的董玉婵看中贵姐儿的话,便也跟郑婆子学了一遍,待说到李甘雨被贵姐儿吓的跌在地下时,婆媳两个相顾笑了起来。
巧娘这里说着,看看桶里没水了,进屋到水缸里去舀了一桶提出来,经过饭桌时见贵姐儿坐的四平八稳,自己舀了菜汁拌在白粥里,大口大口吃的欢快,并不用大人服侍,出来跟郑婆子说:“贵姐儿虽然还小,这言行举止,叫我如何不疼她?有时我得闲时,看她吃东西吃的慢,拿了碗来喂她,她也不推拒,乖乖就着我手里吃。若是大人忙时,她就自己照顾自己,也不劳人叫嚷,该怎生吃就怎生吃,既没有饿着,也不跟哥哥们争抢什么。虽则她哥哥都尽让着她的,偏生她也尽让着哥哥们,并不娇气。看看别人家那起受宠的小女儿或是小儿子,自己吃不了的东西偏要抢,自己能吃的东西偏不要,跟大人别扭着。就算疼着他们,心里也有限。”
郑婆子看看蕃薯糊也搅完了,只觉手臂酸麻的很,自己甩了手臂说:“老了,不中用了。这才几桶蕃薯,就把我累的成这样。想那先前,趁着月色好,十几桶蕃薯,都是自个儿左手舀水,右手搅动,连夜就干完了。看看天就亮了,歇也没歇得一会,煮完饭就又下地了。那时也没觉着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