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内卫在门外报见,房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现在天色已晚,传入城内的定是紧急军情无疑,镇东侯的小儿子走到门外,替父亲取回信件。
有两封,镇东侯一言不发,从儿子手中接过信,打开上面的一封看起来。
“新军惨败,泰山营、细柳营损失过半,天一营、赤灼营,军旗逃出……”镇东侯念信的声音颇为平静,平静得仿佛就是在说无关紧要的日常琐碎一般。
书房内已经是死一般的沉寂,等镇东侯把信放下后,黄夫人声音颤抖着问道:“文儿呢?”
刚才镇东侯念了一些确定阵亡的将士名字,黄希文并不在其中,听到夫人这句问话,镇东侯咳嗽一声:“被俘了,但确定还活着,闯营那边特意派来使者。”
泰山营给的这份汇报也不是在战败后立刻发出,他们拖延了快十个时辰,一直等到查清黄希文的下落后才发急件给京师。
屋内响起几声细微的呼气声。
黄夫人双手合十,眼睛上抬望向屋顶,似乎是在感谢神佛,而她的女儿惨白的双颊上恢复了一丝血色,挤出一个笑容在她母亲身后做出同样的动作。
李云睿则连忙说道:“侯爷,文文不会有事的,许平……他总归和侯爷您是有些香火情的。”
镇东侯微微点头,然后就扯开第二封看起来,没看几行,就听到镇东侯低声说道:“文儿有消息了,这是小贺的亲笔信。”
房内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镇东侯脸上,而他没有说话,而是持着它陷入沉默,李云睿等了一会,伸手横过棋盘上方,向镇东侯讨要他手中的信。镇东侯咽下一口唾液,把它递给了李云睿,后者看着黄石脸上的凝重表情,接住信的时候小拇指不禁微微抖动了一下。
李云睿看完信把它轻轻放在棋盘上,李夫人轻声问道:“文文怎样了?”
李云睿没有回答夫人的话,而是抬头看着黄石:“侯爷,节哀。”
听到这话后,坐在黄夫人身后已是面无人色的黄子君,猛的站起掩面而出。随着脚步和抽泣声渐渐远去,屋内又恢复了沉寂,镇东侯终于长叹一声:“我要更衣,进宫面圣。”
……
“这次我们能从胜利中学到什么?”许平召集全体指挥官议事:“我的意思是,我们能从没有大获全胜,让泰山营和细柳营逃走中学到什么?”
“我们要加强骑兵,每个营的骑兵翼必须尽快补满。”
不少指挥官都对这句回答声发出赞同的响应声,现在理论上每个营应该配属一个约一千五百人的骑兵翼,但其实能有四百骑兵就不错,最精锐的近卫营和西首营各自都只有六百和五百骑兵。
这个数字和新军营属骑兵的数目差不多,这次对泰山营和细柳营的追击中,闯营的骑兵屡屡被装备更精良的新军骑兵击退,始终没有能让新军的撤退脚步彻底慢下来。最后这两个孤立无援的新军营,竟然在闯营大军的眼皮底下,成建制地逃走了。
虽然这里面有很大原因是闯营缺乏辎重难以持续追击,但很多闯营军官都指出,若是闯营的骑兵具有优势的话,新军这两个营本来逃不出闯营步兵的追击范围,至少大部分无法安全逃离战场。
“补满骑兵?”许平反问了一声,孙可望已经赶回处理政务,在座的将领里再没有一个参与政务,平日除了向许平勒索物资对后方状况再无任何了解:“诸君,就算吸收新军俘虏,我们也得把许州大营翻个底朝天,才能在十一月底把七营的步兵补充个八九不离十。”
许平打算等黄河冻结实后就立刻北上攻击京师,他不知道许州大营此刻是不是已经看到自己的命令,不过他相信这些补充要求肯定又会让许州那里怨声载道:“骑兵,补充一些是可能的,每个营补充满一个翼,那是想也不要想的!”
“那以后我们难道还要看着官兵逃走不成?”李定国觉得一个营几百骑兵根本不够用,之前和孙可望攻击泰山营时,也是因为骑兵严重不足,所以根本无法迫使新军在不利情况下和优势闯军作战;更进一步,新军总是能靠着装备精良的骑兵拖延、干扰闯营的行动,给他们的步兵争取时间。
第六章 绣衣使者出奇算 第十一节 功高
“骑兵确实是我军的软肋,我们当然不能看着官兵逃走,但把各营补充满一年半载是做不到的,”见众人和自己发现了同样的问题,许平心里很满意,在这个大营里他是唯一了河南闯营经济情况的人:“既然山不能来就我,我们就去就山好了,以后各营不再编一个骑兵翼而是一个骑兵队,我们还是组建骑兵营吧。”
一个骑兵队只有二百人,许平计划暂时达到半满编就可以,这么一点骑兵,各营基本可以靠自己的力量达成满编,近卫营能提供超过四百骑兵给许平,而他还可以从原西营那里搜刮到近千骑兵:“我推荐迟兄弟为骑兵营营官,诸君有什么意见吗?”
说是问众人,其实主要是在征求李定国的意见。李定国刚刚被许平向李自成举荐为军主,三个名字里有“西”字的野战营全部交给他指挥。李定国略一思考,便投桃报李地应承下来,向许平点点头:“迟兄弟能征善战,是极恰当的人选,大将军选得好!”
既然李定国发话,西营的将领们也就纷纷表示同意,其余的将领不是许平的心腹,就是李自成的故旧,他们当然不会反对迟树德高升,于是人人叫好。
许平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转头向迟树德笑道:“迟将军勉为其难。”
本来迟树德在闯营中不过是个不显眼的骑将,总是靠刘宗敏的照顾,自从跟随许平离开本部后就执掌近卫营的骑兵精锐,余深河等人对他也都很客气,功劳更是没有少立。听许平这么说,迟树德立刻站起来,向着营中大家拍胸脯保证:“诸位兄弟放心,我一定把咱么的骑兵带得好好的,杀官兵一个片甲不留。”
骑兵队的编制是步兵队的一半,剩下的都和步兵相同,这样一个骑兵营满编就会有两千多将士。这个数目对新军任何步兵营的直属骑兵都具有压倒性的优势,许平打算把骑兵集中使用——就像新军的直卫一样,他认为镇东侯当年把骑兵平均分配给各营可能是为了保证营有独立的作战能力,而且当时镇东侯的营很少,当然要极力加强。而现在这个方法不太适用了,战争规模越来越大,任何一个营单独作战,即使骑兵再庞大也难以在战场上幸存,而每个营留一个骑兵队也能保证基本的战场掩护工作。
整编愿意投降的俘虏,释放其余的,治疗伤病,建立新的作战单位,许平这两天忙得不亦乐乎,他打算等李自成来和自己会师后再返回开封。可是许平并没有等到李自成的大军,就在他帮迟树德组建第一骑兵营的时候,许平受到闯王老营的来信。
“闯王说郁董已经撤出河南,闯王并没有追击他的打算,而是会尾追新军攻打山东,”许平把李自成的来信展示给少数几个高级将领看,闯王的老营已经越过许平的部队向东面去了,而李自成本人也没有绕道来许平这里庆祝胜利:“曹大王、季大王跟着闯王一起去山东了,闯王要我们独自攻打山东。”
“以我们的力量,攻下开封那是绰绰有余,不过闯王怎么走得这么急?”李定国脸上颇有狐疑之色,李自成在信里向许平、孙可望和李定国道贺,告诉他们安心休整,不必来和自己会师,而且李自成说有季退思这个地头蛇,中都指日可下、夺取全山东易如反掌。
“确实如此,闯王去得好急。”说话的是张献宝,他被孙可望委任为西锐营新的营官,现在是李定国的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