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事。大家一下子也都想明白了:逃跑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没什么丢不起人的。”
“陈兄弟说的是。”周洞天应道,许平一直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听着。
“现在怎么样我不知道,反正我走的时候,一个小队官都得要几百两银子,一个队官得上千两、甚至几千两。花了这么多钱买来的官,谁舍得死啊?死了还怎么把本钱挣回来呢?至于上面的人,更是富得流油,当然更舍不得死了。”陈哲讥讽地说道:“今天能打成这样已经很出乎我意料了,新军里还是有批三年前从军的军官,他们的位置不是花钱买到的,虽然可能也跟着富起来了,但还有点往昔的斗志,今天死战的就是这批人;而将军们嘛,说到底也是黄侯几十年的部下,不比我们,虽然这样、那样舍不得死,但是黄侯的命令还是会执行。”
现在留在战场上的成建制明军还剩下救火营,和近卫营面对面地站着,而西首营已经不再监视救火营而是向另一面开去,去攻击营官已经把骑兵带走的三千营和长青营。牛尾庄的顺军也杀出来,配合李定国部围堵四散的明军士兵。
“王将军要求向顺王投降,他强调这是他事先就提的要求之一,”余深河不停派来传令兵向许平通报谈判进展:“王将军拒绝向大将军投降。”
“什么事先不事先的,”陈哲就是因为谈判的内容让他听不下去才跑回许平身边透口气的,刚才他冲王启年的使者大叫大嚷还被余深河责备了,现在他就冲着余深河的使者嚷起来——既安全不会有什么不良后果,而且还出了口针对余深河的气:“现在是我们绝对优势,救火营不投降就灭了它!”
“就是,刚才要不是西营都到了,救火营真的不会和我们打么?”周洞天也在边上搭腔道:“刚才那架势他们像是要真打,不像是装的。”
“王将军说他之所以选择刺刀冲锋就是像拖延时间,离开贺宝刀的控制越远,他越有把握控制部队倒戈。”余深河的使者转述着谈判内容,听上去就像是替王启年辩解。
“他有证据说他肯定不会和我们打么?”陈哲冷笑道:“如果王将军心里没鬼,我们完全可以派人去问,问他停止作战的命令到底是发现西营前还是西营后,允许他继续带兵已经是很宽厚的条件了。”陈哲对许平说道:“大将军,救火营军心已经垮了,我们全面有利,王启年不向您投降就摧毁他。”
“算了,你也没有证据说他没看到西营就一定会和我们打起来,毕竟他今天确实没有杀过我们哦人。”遇上装甲营虚弱无力的拦阻时,救火营也只是用刺刀把他们赶开而不是轰击他们,许平挥手制止了陈哲和周洞天的继续反对:“我答应过王将军救火营可以直接向顺王投降,我确实这么说过,我不能食言。”
许平让余深河把救火营的使者带到自己面前,对他说出了最终决定:“救火营可以单独立营,保留军旗,我不干涉王将军的权威和决定,救火营要呆在我大营附近,王将军稍微收拾一下,两天内顺王就会抵达,到时候我会派人护送王将军前去拜见顺王,而在此之前,王将军可以继续打着朱明的旗号。”
“谢大将军,大将军真是一言九鼎。”白羽使者欢天喜地的冲许平连连磕头,然后跑下去向营官通报这个好消息。
……
贺宝刀在兵败后自刎身亡,坚持抵抗的直卫指挥杨怀祖受伤昏迷,被顺军俘虏。
“加上直卫十三营新军,三个倒戈的,一个被俘的,一个自尽的,剩下都跑光了。”周洞天大笑道:“这些营官坚持不肯把骑兵借给贺宝刀统一使用,真称得上是老谋深算。”
“是啊,”随着战争的不断持续,新军急速地扩编,从上到下的质量都急剧下滑,许平命令道:“派医生去给杨将军好好看伤,不要伤了他的性命。”
直卫进行的最后抵抗,给李定国造成了几十、上百的伤亡,许平估计这么点小仇李定国也不会放在心上:“战争已经结束了,没有必要再死人了。”
在牛尾庄附近这个狭小的战场上,今天有四千余名顺军官兵阵亡,还有数目相当的重伤顺军此刻还在生死线上挣扎。而对面至少有超过六千明军被杀死,至于伤员更是不计其数,许平触目所及,到处都是战死者的遗体。
“大将军,”余深河安置好部队后,也回到将旗前向许平复命:“大将军真的不打算把救火营拆散么?”
“救火营已经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可怕的?”许平不打算把救火营纳入自己的囊中,而是情愿让王启年去直接向李自成投降:“我们此战损失不小,对晋军的威慑恐怕有所下降,救火营投降我大顺后,正好补上了我们损兵折将的不足。”许平冲余深河微微一笑:“再说昨天晚上我已经在回信中答应过王将军了,不是吗?”
“大人倒是信守诺言,不过如果我是大人,我是不会让救火营继续存在的,”余深河微微摇头,他觉得救火营完全值得许平背弃诺言:“末将担心今天放过了他们,以后有一天近卫营会还得和它打上一仗。要是大人狠狠心,杀光……”
“不会了,我觉得战争已经结束了。”许平打断了余深河的建议,他望着面前战场上的尸山血海,轻轻地叹了口气:“没必要再死人了。”
……
五天后,李自成总算赶到太原,救火营正式向顺王投降,换上了黑色的大顺军装。
除去三个倒戈的新军营以外,姜镶也带着四万大同兵向顺王投降,目前山西境内仍没有投降或是没有派遣使者前来表示愿意投降的,只有代州总兵周遇吉一人而已——他手下不过万余人马,大部分还是地方部队,没有哪位顺军将领将其视为威胁。
除去倒戈的几万明军外,牛尾庄一战还有三万新军士兵被俘。
“新军只跑了那八位营官的几千骑兵,”许平向李自成介绍道:“六万三千多名新军,此战损失了差不多六万,而逃走的新军骑兵估计也未必会返回直隶,很可能会逃向山东静观待变,或是跟着侯爷南下去南直隶。”
前不久,明廷刚刚宣布,由德高望重的镇东侯黄石巡视江南,负责督促南方缴纳赋税,同时还肩负有在没有遭到战火摧残的江南组建一支新的勤王部队的使命。
“侯爷花了一年的工夫才筹集出来这六万多新军,被贺宝刀在山西丢得干干净净,以前新军不是没有打过败仗,但从来没有这么惨过,这次侯爷别说一年,就是两、三年都未必能恢复元气。”许平觉得新军此战不光是人员损失惨重,他们仅有的一点士气和斗志也被打光了,以新军现有的状态,许平觉得他们没有恢复的可能性。李自成至少善待三营倒戈的新军,接下来新军就算重建,估计也会和其他明军一样闻风而降。
“小杨将军醒了,如果大王不反对的话,末将打算放他回去。”杨怀祖醒过来后许平去看过他,见到许平后杨怀祖就破口大骂他欺师灭祖,居然想派人行刺黄石。
“金兄弟确实是有些鲁莽了。”无论是杨怀祖还是倒戈的新军三位营官,都告诉许平若不是山岚营叛乱,黄石确实有畏战之意;他们也并非不知道皇上昏庸、天下生灵涂炭,正是因为这个三营新军才决意倒戈,但是之前之所以走上战场和顺军交战,不是因为对李自成不满,而是出于对许平派人暗杀他师父黄石的义愤。怂恿魏兰度暗杀黄石的罪魁祸首金满苍已经被处死了,对方把金满苍的底细了解得很清楚,和许平的约定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许平对此也无话可说。
“可并不是许兄弟你下的令,对不对?”牛金星认为这事完全可以推得一干二净,他刚到还不清楚为什么许平要把这个黑锅背下来:“许兄弟只要咬死不承认认识金满苍不就得了?一口咬定是他们新军内讧。”
“我们这边也有太多人知道他的底细了,我不可能说不认识他,再说,”许平觉得金满苍虽然鲁莽,但是刺伤了黄石确实导致他无法领军出征,导致新军的大败亏输:“不错,侯爷说他会南下,可到底会不会亲自来山西我们不知道。金兄弟牺牲了自己的性命,为大顺立下这样的奇功,不好昧着良心抹杀了它,不让金兄弟的大名和勇气得以流传。”
“确实是奇功一件,”李自成也承认眼下的形势出乎预料地对顺军有利,而这一切看起来都要归功于金满苍策划的京师之变:“但这样一来,许兄弟和黄侯可就算是结下血海深仇了,金兄弟连黄侯的独女的夫婿都害死了。”
“是的,不过反正也是血海深仇了,多一些、少一些也不算什么了。”许平早就很清楚自己和黄石的仇怨没有化解的可能,他再次对李自成说道:“末将希望大王能同意把小杨将军放回去,让他去劝黄侯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