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刺刀,”一个顺军队官看到战场的变化后,断然回头对自己的部下喝令道:“全体装填。”
本来已经紧张地持枪准备肉搏的顺军后排士兵,听到这声命令后纷纷卸下刺刀,不再目视前方而是低头开始换弹。
“预备——瞄准——开火。”
第一排的顺军军官一气呵成地把三个命令喊完,这次排枪是朝着明军的背影发出的。
“自由射击!”
军官又大声补充了一句,完成这个命令后,他后退一步,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绷得紧紧的身体也松弛下来。
有的顺军士兵急急忙忙地装填着弹药,然后拼命地举起枪,抢在明军逃出火枪的最大射程枪放上一枪。
而大部分的顺军士兵则要悠闲许多,他们不紧不慢的给火枪填药,刚才的激烈战斗已经够忙的了,现在好不容易又一个闲暇能够放松片刻。还有很多士兵则根本没有给火枪上膛,他们向着败逃的敌军背影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获得新生一般的喜悦,同时用力地甩着有些僵硬肩膀和发酸手臂。
第七章 四十万人齐解甲 第三十节 静坐
“长青和三千营都被击退了。”
看着面前的战场,贺宝刀也感到一阵阵气闷,天一营还在和装甲营并排的劲射营交战,只是这两个营交战距离比较远,劲射营拒绝离开他们的既设阵地,而天一营也没有任何靠近的打算。这两个营之间发生的战斗远没有装甲营那边的激烈,看起来伤亡都很有限,一时半刻是无论如何也分不出胜负的。
“让细柳营立刻投入进攻,”贺宝刀大声下令道,虽然长青和三千的攻势没有能够达到预想效果,不过这么近距离的激战,对方的体力和兵力损失也绝不可能是微乎其微的,现在许平的兵力都被牵制住了,尽管天一没能消耗对面敌手的多少兵力,但很显然他们也不能去增援受到攻击的装甲营:“那群猫头鹰是许平的最精锐的部队,一群新兵能打成这个样子也不错了,持续攻击,不要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近卫营和装甲营,贺宝刀知道这是许平手中两张王牌,还有一个西首营也是战功赫赫,不过至少现在应该还不在战场上。贺宝刀还记得许平不止一次亲自带领这个营作战,比如上次奇袭杨文岳的河北军,就是这个营大破保定总督的十万大军,尽管杨文岳说什么闯军有三十万之众,但贺宝刀是一点儿也不信的:“不可能每支闯贼都有这样的战斗力。”
但排在三千后面的细柳营迟迟没有发起进攻,贺宝刀看着顺军得以恢复士气和组织,急的再三派人去催问。
“周将军认为,兵法避实而击虚,这装甲营是块硬骨头,而它旁边的那营闯贼看起来比较软,周将军认为不妨先放过硬骨头,一会儿替下天一营,先突破这群猫头鹰的侧翼再夹击他们?”一个周续祖的传令兵赶到贺宝刀的大旗下解释道。
“胡说!”贺宝刀大为生气,伸手一指正在交战的前线:“周将军打算等到什么时候?天一营一刻不分出胜负,他就一直在边上干看着不成?”
“周将军说,兵法要避实击虚啊。”细柳营的使者还在解释。
“这么小的一个战场,怎么避实击虚?”贺宝刀气得简直像亲自跑去周续祖那里和他理论,不过他无法离开自己的岗位,否则就是自动抛弃了指挥全军的责任:“我们的精锐部队是互相吸引的,就算周将军能够换到另外一个位置攻击,这块硬骨头不会原地不动,还是会跟过去的,还是要硬啃掉,或迟或早。”
虽然把气撒在一个小小的传令兵上没有任何意义,不过贺宝刀现在也只能把这个传令兵当做周续祖的化身,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周将军不记得侯爷常说的吗?作战要抓住重心,近卫营和装甲营就是今天这场战斗的重心,击败他们就击败了闯贼,我们就赢了!现在战争的重心就在周将军面前,立刻去进攻它!”
“遵命,大帅。”
传令兵急急忙忙地从震怒的贺宝刀眼前跑开。
贺宝刀下令长青和三千立刻开始休整恢复体力和士气,依仗着兵力优势,贺宝刀并没有太把眼前的小挫放在心上,他计划对装甲营轮番进攻,不让它得到休息的时间和机会。无论对方多么经验丰富、久经战阵,贺宝刀相信只要是肉长的人就有疲惫的一刻,而只要是由人组成的部队就有把血流尽的一刻。
“迟早,装甲营会挺不住的。”贺宝刀决定用更多的兵力来轮番与装甲营交战,许平的兵力不足,手中大概只有近卫营这一营的预备队,当装甲营坚持不住的时候,这杆旗帜的倒下必然会重挫顺军的士气,而为了挽回士气兼弥补战线,许平一定要让近卫营出动,然后就继续消耗近卫营的实力。贺宝刀决心充分发挥明军兵力优势的长处,被击退的明军各营总能在安全的后方休整,恢复斗志和士气,而顺军则要一刻不停地交战,等到顺军被无休无止的战斗削弱后,他就出动救火营一锤定音。
“牛尾庄哪里怎么样了?”
送走了周续祖的使者,贺宝刀又急忙关切地问起另一侧的战事,那里从开战开始就炮火连天,但一直没有报捷的消息传来,而且遥遥看去,许平大营上的黑旗仍在骄傲地飘扬。虽然知道进展不会很快,但是贺宝刀仍然忍不住关心道:“闯贼有多少兵力?可否攻到壕边了?”
“没有什么进展,泰山和东森两营顿兵不下,”一个参谋告诉贺宝刀,刚才他们已经催问过几次,牛尾庄的许平大营是一个棱堡结构,顺军依托他们的土木工事,能够极大地抵消明军的兵力优势。
无可奈何的贺宝刀只有继续等待,他重新关注起中央战线,细柳营总算发起进攻,这让贺宝刀松了一口气,他紧紧握了一下拳头:“不能让闯贼有喘息的机会,绝对不能给他们这个机会。”
贺宝刀知道新军的战斗力已经无法同几年前相比,但这样的兵力优势,他看不出任何失败的理由。
……
此时第六步兵翼已经替换下战斗已久的第五步兵翼,连续三场对射让第五步兵翼付出了数百人伤亡的代价,一直高度紧张的士兵也感到疲倦,就是久经沙场的顺军军官们,也需要稍微松弛一下。
退下来的官兵们就呆在李来亨的猫头鹰旗后,不少士兵这还是第一次与新军交战,这些人兴奋地议论着刚才的战斗,他们发出的喧哗声在炮火连天的战场上显得有些与这肃杀的气氛格格不入,但没有哪怕一个军官去干涉他们。李来亨已经交代过,要让第五步兵翼的士兵、尤其是其中的新兵充分放松,他相信这种议论不但不会有损纪律和士气,反倒能让士兵们彻底拜托对镇东侯和新军的畏惧感。
“对面是细柳营,”李来亨看着新的明军营向第六步兵翼开去,他曾听许平提起过这个营和顺军的默契:“传令,让王翼官坚守阵地,没有我的命令不可以擅自发起进攻。”
……
“周将军这是在打什么啊?”
贺宝刀一直全神关注着装甲营对面的交战情况,细柳营呆在火枪的极限射程上,和装甲营有气无力地对射着:“隔着这么远,和放空枪又有什么区别。”
以目前装甲营和细柳营步兵线的距离,贺宝刀估计一次百人的齐射也就只能打死一、两个人,这还是在没有超出火枪射程的前提下——贺宝刀说不好现在到底是在火枪的射程范围内还是范围外。
“报告大帅,牛尾庄那里进展不是很顺利。”一个参谋又带来了不好的消息,东森营的营官曾是贺宝刀的亲密部下和老朋友,也是一个坚决支持明廷不愿意背弃崇祯的人。虽然牛尾庄的棱堡不是一个容易攻克的目标,不过东森营还是打算全力进攻,至少要消耗顺军防守部队的实力为后续部队进一步攻击并拿下牛尾庄大营创造条件。
“本来说好了泰山营和我们一起攻击的,”前来报告战局的东森营军官气愤地说道:“结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