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太阳刚刚升起时,北京牛街某家知名的羊羯子火锅店还没开张,一楼空荡荡的没有客人,但二楼一间小包间里,却已经炖好了热气腾腾的一锅。游方陪着老头吃着口味辛膻的羊羯子火锅,破烂的上衣已经换成了颐和园门前小摊上卖的印有“北京欢迎你”字样的文化衫,额角与两鬓都出了汗。
老头真是饿了,甩开腮帮子一顿猛逮,足够六个人吃的大份加料火锅,至少让他吃掉了一大半,游方几乎没动几筷子。等到火锅见底,满桌子堆的都是羊脊骨与尾骨,刘黎这才停下筷子打了个饱嗝,喝了杯店家专门配制的捞茶漱了漱口。
游方这才问道:“师父要我做的三件事,究竟是哪三件啊?”
刘黎拿起湿巾擦了擦嘴又擦了擦手,不慌不忙的说道:“小游子,我除了给你两本秘籍,另外还有一件东西,拿出来。”
游方掏出黄绸布递了过去:“还有这块包裹秘籍的绸布好生奇特,师父您是怎么弄的?”
脏兮兮的黄绸在这个席面上看上去比抹布也强不了多少,刘黎拿在手中笑道:“绸布本身倒没什么,虽是上好的柞丝但也不至于太精贵,但正反两面都有文章。这正面嘛,你看是不是有血迹?”
游方点了点头:“确实像是血迹,就像染了血洗不干净的样子,什么人的血啊?”
刘黎嘿嘿一笑:“这可不是人血,而是鸡冠血,也不是现在菜市场里的肉鸡,而是乡下报晓的芦花大公鸡。我至少走了几十个村子,每一只大公鸡的鸡冠上都取了几滴血,以神识凝炼于绸布上。”
游方:“唉,您老人家一路过,几十个村子的鸡都遭了殃!那么反面呢,您老人家该不会用绸布将每个村子的阴沟都抹了一遍吧?”
老头被气乐了,翻了个白眼道:“反面可不是一般的东西,狂狐知道用地下的阴土封存秦渔,却不知世上还有另一种东西叫阴界土,我用神识在绸布的反面凝炼了一层阴界土,经此加工,此布能够隔绝阴阳,也算一件简单的法器了。”
游方来了兴致:“阴界土是什么东西,传说中阴间的土吗?这都能搞来,那你老人家本事可太大了!”
刘黎:“你小子别只顾着拍为师的马屁,实话告诉你,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就与这阴界土有关。”
有一种白色的土壤在民间被称为观音土,地质学名叫微晶高岭土,也是景德镇明清以来烧制瓷器的重要原料。它在考古界经常被称为青膏泥,这个称呼并不准确,叫白膏泥更恰当些。有人解释说白膏泥在水中颜色泛青,所以又称青膏泥,但这种说法并不完全对。
湿润的观音土光泽虽然微泛青灰,但仍是明显的白色,怎么也看不出青色的特征来。在南方的很多地方,白色的观音土与含铁质的红色土壤经常混杂在一起呈层状分布,在野外挖开这种土层的断面,看上去就与五花肉一般。
白膏泥在什么特况下会呈现明显的青色?它的质地细腻质密,是很好的天然防水材料,在楚汉墓葬外侧的填土中,经常可以见到以白膏泥为防水层,尤其以长沙汉墓为典型代表。白膏泥层隔绝封存浓郁的阴气多年,颜色会渐渐发青,就是考古学者常说的青膏泥。
所以有经验的盗墓贼下铲,从地底深处带出的青膏泥,从而推断地下有年代久远的大墓,这是有道理的。但看见观音土就认为有古墓,那就是扯淡了,两者有区别,成因也不一样。墓葬周围以青膏泥为防水层并没有广泛的代表性,它受地域分布的限制,在南方所见比较多。古时北方关中一带基本上是黄土层,墓葬回填土大多是筛细煮熟的黄色夯土渗以石灰、硫磺、朱砂等物,除非是规格很特别的大墓,否则很少见到青膏泥层。
白膏泥层在地下隔绝封存浓郁的阴气多年,颜色渐渐变青成为青膏泥。但如果挖出来重见天日在太阳底下晒干,又会恢复成普通观音土那种白色,哪怕再沾水也不会明显泛青了,有经验的考古工作者应该见过这种现象。因为其中的阴气被生气一冲已经散尽,这就是前文提到的回火还阳的原理。
但如果地下封存的阴气过于浓郁,时间也长达千年以上,青膏泥层的内表面会形成一层薄膜似的黑色膏状物,它不是被染黑的也不是被土壤中的腐质层渗黑的,而是自然变黑的。精纯的阴气凝而不散,哪怕重见天日之后很久仍然保持黑色,这一层薄膜似的膏状物就是阴界土。
刘黎要游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凑足三两阴界土。
三两?不多嘛!看来第一件事难度不算太大,游方没多说什么,又问道:“那么第二件事呢?”
刘黎脸上又露出一贯的坏笑:“以我教你的练剑之法,将秦渔的灵性完全养成,别人恐怕听不懂,但你自己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游方取出古剑秦渔,双手轻轻的摩挲,以灵觉感应这柄剑,耳中仿佛听见它发出轻微的喘息声似带着痛楚。昨晚游方持剑与向左狐的鹤翅风笛硬拼了一击,秦渔的灵性也受了不小的损伤,游方莫名觉得有些心痛,手上的动作也变得温柔许多,好似唯恐弄痛了这柄并无感觉的古剑。
老头的话他当然明白,按照刘黎所传那诡异的练剑之法,所谓灵性完全养成,也等于将他心像中所见的那位女子形像变的完全鲜活,同时意味着自己对神识的掌握和运用完全纯熟。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本来就应该等到自己的功夫火候足够,才可以学习更高深的秘诀,只是老头说话的表情实在是有点……
游方点了点头:“弟子知道了,也理应如此,请问第三件事呢?”
老头没有直接回答,仍然在谈秦渔:“我把向左狐的鹤翅风笛给扔了,你虽有些舍不得但也能放得下,但假如我把秦渔也给扔了,你是否还会偷偷拣回来?”
游方实话实说:“我确实舍不得,应该会取回来。”
刘黎又问道:“寻峦玉箴与秦渔都在你手中,假如被当代寻峦派的传人获悉前来求取,你舍得给吗?”
游方想了想答道:“玉箴我倒舍得,至于秦渔,给多少好处我也不愿意换。”
刘黎笑了,伸手指轻轻一敲桌面道:“这不就是了,鹤翅风笛假如在你手中确实是个麻烦,但秦渔在你手中同样也是个麻烦,你打算怎么办呢?”
游方:“我只能尽量小心,不被人发现就是了。”
刘黎摇了摇头:“再小心也不是办法,你总不能把见过秦渔的人都杀了。所以我要你去做的第三件事,就是搞定寻峦派!”
游方这下是真的吃惊了,愕然道:“您老昨晚上还说,我这两把刷子差的很远,连私下里敲竹杠的本钱都没有,如何搞定整个寻峦派?”
刘黎一拍桌子,声调陡然高了八度:“本钱不够可以换,这才叫历练!你要学的东西,不仅包括功夫秘法,也应有行事的手段。你本就是个江湖小游子,种种门道也学过不少,自己不会琢磨吗?假如连风门中的一派都搞不定,将来如何成就一代地师?”
见游方半天没接话,刘黎语气一缓又说道:“为师也知道难度挺大的,不必着急也不能勉强,可以多给你几年时间,这件事,其实也算帮为师一个忙……陆文行虽不是我亲手了结,但也等于是被我杀了,如今寻峦派没有一位正式的掌门压阵,内部多有纷争,也算我做事没有善始善终,你若帮我最终完成善后,当然就是我的衣钵传人了。”
游方叹了一口气:“弟子明白了,我会尽力的,但您老人家既然交代了此事,总得告诉我寻峦派如今的详情吧?”
刘黎很满意地捻了捻下巴上的短须道:“你不问我也会说的,否则以后行走江湖不小心撞上了,岂不有麻烦?”
接下来老头不仅向游方解说了寻峦派以及风水阵法世家松鹤谷向家的详细情况,还介绍了如今江湖风门各派大概的状况。与一般人在武侠小说中所了解的那种神神秘秘的江湖门派不一样,寻峦派的传人如今在明面上还挺显眼,在香港拥有一家慈善基金会,通过此基金会控制了好几个航运公司的股权,其业务遍布内地、港台以及东南亚一带。
更有意思的是,胡旭元家是湖北的房地产开发商,他父亲生意做的很大。学习风水阵法搞房地产开发,专业倒是很对口!不要以为这些江湖奇人平时都躲在深山老林里研究秘术,他们一样有自己的生活与事业,看上去与其他普通人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