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还欲开口,忽听到背后急促的脚步声,起身一看。原来是兆佳氏拿着药兴匆匆的赶来,见他并无大碍,揪起的心一松,脸上洋溢着温煦的笑容。
尘芳见她的裙角已被雪水打湿,发髻松散,鼻尖沁出了细汗,知定是抄近路跑过来的,不禁感叹:“看她这模样,也应了个诗景。‘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胤祥迎了上去,扶住她的身子,略有不悦道:“都是做娘的人了,还这么莽撞,若是滑倒了怎办?”
筱琴喘了口气道:“哪有那么娇弱,快吃药吧!”
轻轻抚去她发髻边的残雪,胤祥叹道:“下次可不准了。”
在东厢阁闲聊了会,婉晴也过来应酬了两句,胤祥夫妇便告辞回府,尘芳故意拉住筱琴轻声耳语了两句。见筱琴回来时眼红红的,胤祥正欲询问忽听得大厅传来一女子的声音,他奇怪的看了尘芳一眼,忍不住走了过去,一行人便随他而行。
却见个侍妾跪在郎氏脚边泣涕:“福晋,妾身冤枉啊,那真是妾身的家兄,他知道妾身放出宫来到贝子府,是来寻亲投靠的,决无龌蹉之事。”
郎氏朝她脸上淬了口道:“不要脸的小娼妇,他姓胡,你姓章,什么兄弟,别臊人了!”
“他自幼家贫过继给我父,十二岁时家乡一场瘟疫,他家人都得病死了,我父可怜他家无子送终,方让他改回姓胡的。”侍妾磕头恳求道:“福晋,妾身见兄长来京应考,身上盘缠所剩无几,方赠了些首饰让他典当。这私厢授受之罪我认了,若是其他的,侍妾断不能认。现下,我兄长应考在即,还请福晋放了他出府去,免得误了他的前程!”
胤祥见是贝子府里的隐讳之事,忙不迭的告辞离去。尘芳原不管事,又见郎氏在那,便去送他夫妇出门。婉晴过去听郎氏将事情缘由说了一番,见那侍妾正是前些日子胤禟自宫中要来的宫女巧萱,也不好轻易决定,就命人将她软禁起来,待次日等胤禟发落。
尘芳回房途中,只听得那女子毛骨悚然的叫喊:“冤枉啊,我和胡什礼冤枉啊!老天爷,你快睁开眼看看吧!”。
鹃啼
尘芳辗转反侧,一夜间醒来了数回。躺在外屋的绵凝也察觉了异样,披了件小袄点着蜡烛走进来道:“格格,是身体有不适吗?”
尘芳索性坐起来,望着黑蒙的窗外问:“几更了?”
“刚敲过四更。”绵凝倒了杯温水递于她,见尘芳双颊绯红,一摸额头叫道:“了不得,您在发高热,我去叫人找大夫。”
尘芳摆摆手道:“深更半夜的,等天亮了再说,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捂身汗便没事了。”绵凝还犹豫着,尘芳又道:“我心里总觉得堵得慌,似有件要紧的事没办,却一时又想不起来,你帮着想想!”
绵凝略一思量道:“是十三爷的事?”尘芳摇头,“是四格格?”尘芳也摇头,“那是贝子爷的事?”尘芳想了下,又摇头道:“也不全是,仿佛是知道了,却又不知从何抓住头绪。”
绵凝见她愁眉不展的模样,劝慰道:“想不到就别想了,天大的事也没自己的身子重要。这两年,您的心思越来越重,每夜睡得时辰也越来越少,纵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起这般的煎熬。”
尘芳笑道:“哪有那般沉重。”便又躺下睡去,绵凝不放心,便在屋内的湘妃榻上和衣躺下守了一夜。
“知道自己来自哪里吗?”幼小的女童指指母亲的肚子。
母亲笑着将她抱在怀里道:“我说的是更久以前!”女童摇摇头,好奇的睜大眼。
“在长白山的东北,有座布库里山,山下有个湖泊叫布勒瑚里,有一天来了三个仙女姐妹在湖里洗澡。她们洗完澡上岸时,有一只神鹊飞来,嘴里衔着一颗红果,放在了最小的,叫作佛石伦仙女的衣服上。佛石伦拾起色彩鲜妍的红果爱不释手,便放入口中。待她穿衣服时,一不小心把红果咽到肚子里,因此怀了孕。当她两个姐姐穿好衣服,准备回天宫时,她却离不开地面了。大姐和二姐仔细给三妹检查一番之后说:“这是天授妊娠于你,等你生产以后,身子轻了再回去罢。”说完便告别了三妹,不久,佛石伦生下一个男孩。 她对儿子说:“你是奉天之命生在人间的,让你去平息暴乱,安邦定国。”说完,她做了一只小木船,让儿子坐在上边,顺流而下。然后自己凌空而起,返回天庭。 那个男孩便是我们民族的始祖,天女之子,姓爱新觉罗,名叫布库里雍顺。”
母亲爱怜的抚着女儿的小脸道:“孩子,你是爱新觉罗家的血脉,没有他便没有我们的祖祖辈辈,就没有你的曾祖父,你的祖父,你的父亲,也不会有你,无论过去多少年,都不要忘记——”
“妈妈!妈妈!”尘芳伸手抓向母亲,却一把扑空。她惊醒过来,天已是大亮,后背一凉,原来已被汗水浸湿。
“剑柔!剑柔!”她大声唤道,绵凝先走进来道:“格格,你醒了!”“剑柔呢,我叫她!”尘芳下了床胡乱穿着衣裳,嘴里焦急道。
剑柔原在院子里喂鱼,此刻听到忙走进来,尘芳问道:“昨儿送十三爷回来路上,我们听到庶福晋处罚的那妾室喊什么来着?”
剑柔道:“她说她是冤枉的!”“她嘴里喊着的那个男子叫什么来着?”“恩—,好像叫胡什么来着。”剑柔努力想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