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不动,她扬起嘴角,“怎么?你迫不及待要收了我好交差吗?”
他叹了口气。“我再找你。”
“再说吧。”她不置可否,冷冷地转身,“还有,请叫我魏紫。或者,你要同众多恩客般,唤我紫姑娘也是可以的。”
“……”他沉默了下,“告辞了。”
魏紫只感身后一阵清风,再转身,已不见人影,只余那股萦回她心千年的、久久不散的清香。
淡淡的日光由花窗的分割里洒进来。平常她见得多的其实是夜里的灯火,很少看见日头。
她心不在焉地听著张大人对她美貌的夸赞与讨好,有一句没一句地答腔。
刚与那个人重逢又再度分别,仍有种悸动紊乱她的思绪。
与张大人同来的是一位华服锦衣的青年公子。长得挺好,看得出也是富贵人家的子弟,但是斯文中带些脂粉味,毕竟不如“他”,尊贵却又矛盾地脱俗出尘……
“紫姑娘,这位是——”
张大人在客套寒喧之后,望向他身旁的那位华服公子,正想找个说法介绍那公子与她相识;张大人的表情意外地蒙上一层惶恐与畏惧。
那公子抢白道:“在下姓穆,字执里。久闻紫姑娘的艳名。”
魏紫的精神稍稍由神游里牵了回来,她不愠不火地答道:“魏紫就算有什么名声好让人说嘴,只怕也是一些端不上台面的败德事,是穆公子您抬举了。”
“好一个紫姑娘,孤……呃,孤家寡人的我,到现在还没见过这样说话的姑娘呢,真是有趣极了。”
“公子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开外,见过的脂粉理当不多,天下间还有很多令公子觉得新奇的人事。”
“哈!我听说,天下牡丹百般颜色,紫姑娘便是一位能将牡丹的颜色娇养得十分艳丽的知花人。若真是如此,那么紫姑娘也称得上是奇人奇物相得益彰了。”
张大人连忙说:“是了,今日来拜访紫姑娘,除了要送这几款上等的湘绣、也是由于穆公子相当仰慕紫姑娘养的牡丹王,希望能够向紫姑娘相借一观。”
张大人这么急著插话、向她表达来意,似乎是怕她再多说些什么开罪这位穆公子似的……魏紫暗忖,她倒不觉得自己平常是多么爱摆架子的人。
要不是那些个浊世俗人总爱弄坏了她亲近凡人凡事的胃口——
“穆公子既然有兴趣,那么我请药儿将花搬来。”
“怎么好劳烦姑娘搬花呢?既然是我们来拜访,理当亲自前往花圃……”
“穆公子有所不知。我养牡丹的地方首重摒绝人气,沾染人气的花朵只怕会贪恋红尘,那么她们也就不会专心开花了。因此除了我与药儿,那地方在红妆阁里还没有其他人进去过。”
“哦?我第一次听说这种养牡丹的法子,真是要见识一下了。有劳姑娘。”
魏紫起身走到廊上,只见药儿虽一如以往地守候在门外,这会儿却有些失神。
魏紫轻声唤她数次,药儿方才领略过来。她领令而去,但脚步犹疑,似是这屋内有她专注之人事……魏紫心下琢磨,回到门内。
“养牡丹下只是要摒绝人气,还要有情有义,真诚结交。不能凭著一时心里高兴,嘴巴上就天花乱坠地说得怎样好听,后来瞧见别的花原来更加美丽,就三心两意,朝秦暮楚。花朵一旦对人感到失望,那么就再也不会欢笑盛放了……”
魏紫话语渐轻,像是回想起了什么。
但穆执里对她这番话深有同感,接过的话打断了她的惆怅。
“紫姑娘说得很有道理。我待我养的牡丹也是这份心肠呢……我瞧她们开得漂亮,心里也就高兴。”
“哦?就算你发现别人家的牡丹其实开得比你家里养的漂亮也是如此?”
一旁的张大人听到魏紫所言,原本惶恐的脸色更没来由地添了三分白。他急忙开口:“紫姑娘……”
“哈哈!无妨,无妨。”魏紫不客气的问话反倒让穆执里笑开了,他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穆某向来以天下为家,只要这世上的牡丹开得好,在下都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