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我到队后,发现队里墙上忽然多了一条标语,写着“安心训练搞好队”之类的口号。我感到很奇怪,队里谁不安心了?我问桑廷良和顾兆年,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训练完后,俱乐部两个同志来找我谈话,对我提出一些批评,大致是这么几点:一,老运动员的除名权不在你这里,不是你想不要就不要了;二,正是由于你到处乱讲话,老队员的工作给你搞坏了;三,你平时态度太凶,不利于队里团结;四,你不安心工作。最后,他们要我考虑后果,要我对1300万上海人民负责。
我听了这话马上来火了。反问道:“我是怎么搞坏老队员的工作了?除名的话我是经常说的,不干就走,本来就应该是这样。但我也知道,最后决定权在你惧乐部。关于请老队员回队的事,我在足协也听说了一些老队员的反映,说俱乐部请、金永昌请、为什么根宝不来请?我是没有去请,这是真的。因为最后与他们一起训练、生活的是我,我能去请他们吗?这样的话,这支队伍还怎么管理,我这个”黑脸“还怎么唱?再说,我与他们都谈过了,欢迎他们归队,还做过许多工作。龚副市长也说,门是开着的。领导都说门开着,我能把它关上吗?老队员干还是不干,关键还在他们自己,为什么要我去请?说我态度凶狠,我找队员们谈话做思想工作你们知道吗?你们没有跟队,不知道我这一个月里与队员们谈心达上百次,我承认我有时挺凶的,还要让队员吃‘麻栗子’(用手指敲头),但这是为了训练,为了队员们进步。至于说我不安心,更是无稽之谈。我哪里不安心?我的家不在这,我的家属不在这里,我从早到晚在这里,嗓子也喊哑了,你们看看现在这条件,看看这办公室,每天回到住地顾不上吃晚饭便睡觉,晚上11点起来才吃晚饭,我是哪里不安心?”我一口气把这些日子心中的郁闷吐了出来,当时我非常激动,这一通话说出后,谈话自然是不欢而散。
当我冷静后想想,可能是有关我联系02俱乐部的事,被惧乐部知道了,他们不太高兴。两天后,郁知非和孙春明在申花总部请我们教练吃饭,听我汇报队伍情况。郁知非听后比较满意,关于02的事也没提。
这次冲突后,我开始对02的事小心起来,我知道,比较申花队,02俱乐部应该是放在第二位的。1994年我们取得第3名的成绩后,郁知非对我说:“02是你的心愿,我可以帮助你。”但那也仅仅是停留在口头上。直到1995年夏天我们队伍较稳定时,我才正式成立了02俱乐部。
14。队里住进了一位不速之客
尽管我与俱乐部的矛盾有了缓和,但由于有了这么个插曲,相互间总有那么一点隔阂。一天,郁知非对我说,以后俱乐部总经理办公室要设在江湾,队里与俱乐部一周或二周开一次联席会议,每个阶段要有总结,每周计划要向俱乐部报告,对外界我们要唱低调,对新闻界要尽量少说话,我们公开目标是第6名,但内部要向前三名努力。
我敏锐地感到,俱乐部还是对我不太信任。要我汇报,要开联席会议,总经理办公室要设到江湾来,到现场“盯”我,对外界唱低调,每周要报告,好像要把我捆住。这种不信任的感觉,让我很不舒服。
过去我当国家队、国二队和国奥队主教练时,尽管每周也要向训练局、向年维泅汇报,但工作还是让我放开搞,训练计划有时报上去,有时根本不报。我非常欣赏荣毅仁老人送给我的八个字:“集思广益、独断专行”。
俱乐部这种与体工队完全不同的做法让我难以接受。我喜欢那种我行我素的做法,我希望自己的工作建立在领导必须信任我的基础上。信任我,我就投入,并为此负责。这种信任其实也是一种压力,一种促进。俱乐部这样做,像是不信任我,像是要监督我,这种于法,我从未经历过,尤其对于我这样一个不太愿意让人束缚,个性又极强的人来说。
但冷静下来我又想,我们都是在进行着一项过去从来也没有做过的工作,职业俱乐部是什么样?内部管理又是什么样?我们都没有碰到过。在这个时刻,我不能意气用事,该忍之处还得忍。我想,等我出了成绩,再来证明谁是谁非吧。好在我对这个队非常有信心,只要把训练抓上去,我们一定会出人头地的。
后来也怪,订了那么多条,最后都没有实施,联席会也不开了,总经理办公室也没有到江湾来。我想,这大概是经过了最初的磨合后,大家都感到没有必要去这么做,或者是没有这么做的紧迫感。至今,江湾仍是球队的住处和训练地,俱乐部办公室仍然在市中心。
有一件事情,至今想来仍十分有趣。虽然联席会议不开了,总经理办公室也不设了,但有一天,队里忽然来了个40岁左右、原在普陀区干公安工作的中年人。当时的俱乐部联络员张德发对我说,他是来申花队担任保卫工作的。
这人搬进队后很少与人说话,我们始终吃不透他到底是干什么的,但我们相信,他绝不是为“保卫”而来的。
两周后,他悄悄地把桑廷良拉到一边说:“明天我要走,其实我是到队里来了解你们每天工作情况的。两周来,我看到你们训练非常辛苦,工作非常繁多,而且如此地投入,尤其徐教练,让我非常感动。”听了桑廷良转告的这些话,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对于申花集团来说,他们也从来没有正式接手过球队,也不知道球队的管理和建设应该怎么做,他们对足球运动的特殊性了解得不够,因此把管理企业的模式简单地套用到球队,这大概也是初创时期我们之间产生矛盾的主要原因吧。
副领队张德发后来与我的关系也相处得很好,大家无话不说。有一次他对我说,根宝你知道嘛?这半个多月来,我挨“克”了。我说,你应该被“克”。你要了解队,就必须与我们从早到晚呆在一起。你必须了解我们的队,了解我们球员,了解我们的训练,你只有真正了解了,才能向俱乐部汇报我们真实的情况。我开玩笑地对他说,你挨“克”是完全应该的。
由于俱乐部对我逐渐信任起来,我们的工作关系就理顺多了。
为什么我要提这件事呢?因为我认为这些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并不是孤立的。这也是旧体制向新体制转化时一定会出现的,它并不是依照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我想,在其他俱乐部,俱乐部与主教练之间的关系上肯定也会发生这种事情,仅仅是表现的方式不同罢了。有矛盾就会有冲突,就会有进步。我想,我与俱乐部之间的这些矛盾,为现在和将来的俱乐部工作提供了一些教训。
15。俄罗斯外援来了
94年1月26日,三名俄罗斯球员来到了我们申花足球队。
当时我们是初创阶段,说起来是职业队,其实连一个像样的住宿地方都没有,训练的场地也不行,餐厅像个大伙房,集中开会的地方也找不到,厕所连脚都插不下去。整个基地,甚至一身整齐的训练服装都没有。尽管俄罗斯也有许多困难,但是像我们这里的条件,他们恐怕是不会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