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沈吸了口烟,靠在墙上:“小兄弟,你这是运动鞋吧,那可都是年轻人买的东西”。
“对啊”。我点头。
“但凡是年轻人,都好个面子,现如今这中学生、大学生穿衣戴帽都奔名牌!你这没牌子的运动鞋,指定没人要!”
“啊?”我张大嘴。
“而且你这又在路边摆摊儿卖,人家小年轻要是买了你路边摊儿的鞋,回去都不好意思跟朋友说!”老沈喷的唾沫星子四溅。
“但名牌鞋要好贵的,四五百一双呢,现在年轻人才挣多少钱啊?抢钱去买啊!”我不解地说。
“你瞧我穿的是啥?你猜猜多少钱?”老沈指了指脚下。
乌黑八秋的一双运动鞋,鞋帮上赫然印着硕大的一勾。
“嗬!耐克!沈哥,行啊。这鞋少说500块吧!”我笑着说。
“500?呵呵,50!还饶了我一双鞋垫呢,”老沈龇牙乐着:“这都是假名牌,市场里卖这鞋的,倍儿火!”
“但造假犯法啊!”我瞪圆了眼。
“切,这天底下又不是你一个人造假,你去早市瞧瞧去,阿迪达斯、耐克、彪马,啥名牌没有啊,你这鞋肯定卖不过他们!”
这时候,有一帮少男少女围了过来,老沈丢掉烟头,拿起扇子,使劲地鼓风开始做生意。
我低头一看,果然一水儿的名牌运动鞋。那些巨大的著名商标,在路灯下闪闪发亮。
老沈的话一点没错。
我们默默地收了摊,然后在老沈的摊上要了羊肉串和啤酒,吃喝了起来。
接连几天都没有什么生意,我和阿浩都很郁闷。
忽然有一天,阿浩问我:“为什么咱们回北京十天了,你都不告诉你那女朋友?你不是为她才回北京的么?”
我沉默了。十几平方米的出租房,一堆乱七八糟的货,我这个样子见她?开玩笑。
天越来越冷,每天我和阿浩在路边的寒风里摆摊叫卖,收摊的时候,手脚从来都是已经没有知觉了。脸也被风吹开了口子,洗脸进了水之后,钻心的疼。
半个月后的一天,刮大风。但我们还是坚持出摊了,因为昨天曾有个顾客买鞋的时候忘带钱,说今天还回来。
北京的冬天,风刮起来没有预兆。天气预报就没真正意义上准过。中午的时候,大风把我们放在车上的货掀了一地,我和阿浩连忙蹲在地上收拾。
忽然我发现旁边多了一个人在忙着帮我们捡货。
我抬头的时候,午后的阳光直晃得我睁不开眼。只有一个纤细而熟悉的身影。
“冰冰!”我刹那间愣住了。
檀冰笑嘻嘻地看着我,晶莹剔透的她,犹如风中轻舞的百合。
一股莫名的心痛袭遍全身,我一把紧紧抱住了在寒风中孱孱弱弱的她。
“回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冰冰挣脱了,直直地盯着我。
我无语,只是使劲地亲她的脸蛋。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她喃喃地在我耳边说着。
两个人又哭又笑。
阿浩站在那里,傻傻地看着我们俩。旁边老沈也张着嘴看着,手底下烤着的羊肉串一片焦糊。
鲁迅先生在《记念刘和珍君》里说的那样: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不仅是1998年的那个冬天,在后来的十年中,每当我境况最低潮的时候,冰冰都一直陪伴在我的身边,使我多了数倍的勇气。使我每次跌倒后都能爬起来,继续往前走。
第3节 火拼地头蛇(1)
后来的几周,我们开始以很低甚至是低于进货的价格甩卖这些货,檀冰每到周末不上课的时候就从学校赶来,在摊上帮着我和阿浩卖货,还把那些笔记本等文具拿去到她学校的男生宿舍推销。
收摊的时候,天已全黑,由于我和阿浩只租了一间房,而且只有一张床。我面露难色地看着檀冰。这么简陋破败的环境,可能都没有她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北京女孩下脚的地方。
“我还是送你回学校吧?”我尴尬地说着。
“那……你不想让我留下来陪你么?”檀冰忽闪着眼看着我。
“想啊,但是地方太小,还有阿浩……”我为难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