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不敢怠慢,解开车上缆绳,一包一包搬到地上。
曹颉眼睛盯着一辆车接一辆车往下卸,一连卸了十几辆,并不见有吴起。
索宝又急又怕,他想一旦吴起被查出,不仅吴起活不成,他索宝也必定会因为藏匿钦犯全家老小被杀头。眼看着就要查到藏有吴起的粮车,他的心简直就要跳出来,但他必须保持镇静,向曹颉连连哀求道:“此处距那郯城还有一百五十多里的路,这一车车卸下来,再一车车装上去,得需多少时辰,这些赶车的人都是穷百姓,个个衣着单薄,若是前半夜赶不到郯城,路上又无宿头,天寒地冻哪里受得住?其实每辆车粮谷装的都一样,每车三十包,共是十五石,车前车后、上下码放都有一定规矩,不用卸车大将军从外表上一看也能看出来,小民恳请大将军就不要卸下去了,小民给大将军叩头了。”
谢柳对曹颉道:“末将之见,粮谷乃沉重之物,若吴起藏匿其中,压也把他压死了。”
曹颉见卸了这么多车并不见有吴起,对要不要继续卸下去心里也起了动摇,又听索宝说粮谷码放每车都一样,那辆车有嫌疑不用卸车也能看得出,便让车夫停住,按照索宝所说的粮包码放规矩,一辆接一辆往下看,果见车车如此,至了不见异样,于是开口放行。
索宝赶忙谢过曹颉,吩咐郯城分号的小伙计继续在前面引路,他乘坐的车子仍然跟在后面,上了路。许久,他那颗急剧跳动的心才平息下来。
车队离开国境走出十里许,又进入一条大沟谷,顺着谷底的车道前行。行不多远,索贝见前面的车辆驶入弯道,于是按照父亲行前所嘱,托辞马车出了毛病,停靠在路边,让后面的马车先行过去。索宝的车赶上来,也把车停住,佯做帮儿子修车,待到前面的车辆都驶入了弯道,大家立忙动手搬下车上粮谷,取开罩在吴起身上的支架。在支架里憋囚了两个多时辰的吴起,这时也醒了酒,两条腿又酸又麻,伸不能伸,站不能站,几个人把他抬下车,再把粮谷码放车上,毁掉支架。索宝道:
“小民不能久停,以免他人起疑,请大夫上路。”
吴起逃离鲁境,对索宝有说不出的感激,大礼拜谢道:“老先生再造之恩,吴起没齿不忘,请受吴起一拜!”
“小民不敢当,小民不敢当。”索宝赶忙把吴起拉起来,“大夫这不是折杀小民么,大夫绝路逢生,是大夫的造化,小民只是做了小民该做的事,不足挂齿,吴大夫快快上路,快快上路。”
吴起、索宝互礼而别。
兵家吴起 (21)
3
吴起告别索宝后,没走多远便和卞春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他要认真想一想该往何处去。他把时下各诸侯国的状况在脑海里过了一个遍,最后认定只有魏国才是一个比较理想的去处。首先,魏自立国之日起,就一直遭受秦国的侵扰,战事连年不断,到了魏国正可施展自己的才能;二是魏文侯是一位恪守诚信的国君,他同虞人郊猎的故事,一直为天下人所称道:一次魏文侯与虞人期定在某日午时于郊外狩猎,其日早晨天忽降雨,甚是寒冷,魏文侯向群臣赐酒,君臣各饮,大家都非常高兴,正欢快之际,文侯问左右到了什么时辰,左右回答将及午时,文侯听了立命撤酒,催促御手速速驾车赶往郊外,左右一齐劝他说:“天上降雨不能狩猎,不必虚此一行。”文侯说:“寡人与虞人有约,他必于郊外相候,虽不可猎,敢不亲往以践约?”国人见文候冒雨而出都感到奇怪,及至听说是为了赴虞人之约,无不赞叹。从此国中凡有政教,朝令夕行,无有敢违抗者。吴起认为魏国虽然立国时间不长,国力虚弱,尚不能与大国相抗衡,但有这样一位明君,日后必然会强大起来。
吴起和卞春一路西行,想到往魏都安邑要走几千里的路,便买了两匹马,主仆一人一马,大大加快了行进速度,次日午时,到达宋国的边城留邑(在今江苏沛县东南)。
宋国的开国君主是商纣王的庶兄微子启,其疆域有现在河南东部和山东、江苏、安徽的中间地带,建都商丘(今河南省商丘南),是一个不小的诸侯国,宋襄公时候曾企图称霸,但未获成功,自此元气大伤,再也没有振兴起来。留邑虽有泗水河流过,地处水陆交通要道,并不显得繁荣。
吴起和卞春主仆二人一路饥渴,来到一家沿街酒肆的门前。
“二位客官里边请——!”
两个人刚刚下马,随着一声拖着长腔地招呼,从酒肆里跑出来一个堂倌,热情地上前把他二人手里的马缰接了过去。
吴起、卞春走进门,见四张桌子只有一张坐有客人,便随意在一张桌前坐下。
堂倌将两匹马拴在门前的拴马桩上,赶忙进门来到两个人的桌前,一边拉下肩上的抹布擦抹桌面,一边满脸是笑:“二位客官用点儿什么?”
吴起道:“请小二哥先泡壶茶来。”
“好咧!”堂倌就像脚下驶风一般,少时回来,“来啦!”一只手把两只陶碗摆开,另一只手提着陶壶利索地连连两点,不亏不溢恰到好处。
吴起忽然认出堂倌:“你?”
堂倌笑着:“小可干久了,熟能生巧,二位客官来点什么?”
吴起:“你不认得在下了?”
堂倌笑摇摇头:“不认的。小可在这个世界上既无亲也无友,客官准定是认错人了。”
吴起:“在下问你一个人,有个名叫猴子的你可认得?”
堂倌一惊,不安地左右看看,压低声音:“你是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