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大懒洋洋地说:“我在想,我们的师傅如此了得,为什么也会栽在东方朔的手里呢!”
公孙卿叹了口气:“大师兄,你可能不知道。家叔公孙弘当了多年的丞相,有那么大的学问,可一见到东方朔,虽说不像老鼠见了猫,也和黄花鱼躲避金枪鱼一样,乖乖地溜边!”
栾大笑了起来:“哟嗬!没想到师弟你在崂山呆的时间没我长,可对海里的东西,清楚得底儿掉!我是说,我师傅出山时曾经说过,一定要视东方朔如神仙,敬而远之,供而捧之。可他老人家怎么会露馅儿,让皇上给赐死了呢?”
公孙卿叹了口气:“还不是师傅要编什么天书?师弟我读过那么多年儒家的书,深受董老夫子的教诲。他的做法是,只搞推测,不拿实物,这样就会不留痕迹,最多是打打笔墨官司,吵吵嘴仗。而师傅他不认得几个字,却动不动就整什么天书,还不露馅儿了。我们两个要想让皇上相信,要想为师傅报仇,就得来他个不留痕迹!”
栾大坦然地说:“我没读那么多书,没那么多的主意,我只会用药,还会做点些稀奇事给皇上看。照你这么说,我栾大就更得提心吊胆地做事了?”
公孙卿瞥了他一眼,颊上凹陷处随机一动,说道:“栾大师兄,你尽管拿出看家本事来。师弟只给你提个醒:一不要贪财,二不可贪色。能改了这两个毛病,皇上才能信任你!”
栾大有点吃惊。“什么?让我一不贪财,二不贪色?师弟,你有没有搞错?栾大知道,你到崂山学道时,是带着信念去的,你要听你叔叔公孙弘的话,弃儒学道,以道攻道,要为儒者出口恶气。可我为了什么?你以为我真想给师傅报仇?玩去!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恶狼还为争个母狗咬得半死呢!不让我沾着酒色财气,那我还来长安做什么?好了,你去实现你自己的目的吧,我栾大说什么也是大师兄和掌门人,我这就回崂山,再招几个男女信徒,酒色财气全部有,何苦提着脑袋进长安?”说完,他掂了掂身上的珠宝褡裢,起身便要往回走。
公孙卿急忙劝住:“好了,好了,大师兄,我只是提个醒而已,你何必当真?你喜欢的,你尽管要,师弟到时还会帮你。只是你要小心点,别露馅儿。来,师傅的坟还没弄干净呢!”
栾大不乐意地把身子转向一边:“你自己去弄吧,那里头味太臭,我都快吐了!”
公孙卿却将两手抬起,鞠躬作揖说:“好师兄,出出主意,要说做事,师弟还是听你的!”
栾大这才来个了劲:“那还差不多。来,把师傅的骨头,全弄到那两个草包里。”
公孙卿却问:“大师兄,师傅的骨头是和牛的骨头在一起的,要不要分开?”
栾大生气了:“我说公孙卿,你傻不傻?管他师傅的骨头,还是老牛的骨头,反正要扔到一里以外的野狼窝去,难道你还想再弄个墓埋起来?”
公孙卿有些于心不忍:“这……”
栾大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们这些读书人啊,不管什么时候,都要讲个师道。要讲师道,咱就别把他扒出来。既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挖坟又掘墓,还要讲天良!我只相信人死如灯灭这一条道理,其它的话,全是骗人的!”
他这一阵抢白,竟也把公孙卿说得面上绯红。他不再与栾大争论,弯下腰把所有的骨头全部装进两个大草包。两人从栾大的背上解下褡裢来,倒出一串串珍珠和珊瑚石,公孙卿从中拣出一块最好的珊瑚和一颗大珠宝,然后又从自己的身上掏出一捆竹简来,将三件东西认真地放入棺材之中。
栾大看着公孙卿往墓中放竹简,将信将疑地说:“公孙卿,你刚才还说不要弄天书,不要留痕迹。这回又填了个‘鼎书’在墓中,万一皇上发现是假的,你我两个不还是没命么?”
公孙卿安慰地说:“师兄放心。这些蝌蚪文字儿,连我自己都认不得。就算那东方朔是神仙,恐怕他也不知这上写的是些什么玩意儿!到时候,皇上还不是由着我来说?”
栾大大笑起来:“哈哈!没想到你这个书呆子,三下去了一下,还真有两下子!”
公孙卿也笑了,他说:“师兄,快,快来把土填好,要弄得和没有人做过手脚一模一样!”
二人迅速拿起锛斧,将扒开的土再扒拉回来,又刨些新土将坟疬上,二人用力地捶打了半天,这个坟堆儿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公孙卿从远处弄来几块名为抓地紧的野草,往墓上一铺。栾大看了还不过瘾,就对着坟头撒了一泡尿。
公孙卿皱了皱眉头:“师兄,你怎么能这样?”
栾大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这样,不就像没人动过的了?”
公孙卿不再说话,提起一个草包,转身就走。
栾大也拔起腿来,提起另一个草包,急忙跟上。
公孙卿走了好远,才发现栾大身上空空的,便问道:“你的珠宝袋子也不要了?”
栾大一摸身上,也吃了一惊。再回过头来,坟前没有!
两个急忙打开各自的草包,原来那珠宝褡裢。被栾大和骨头装到了一块。
公孙卿没有好气:“你这个人,爱钱如命,却又丢三拉四!”
栾大却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师弟,你可以不喜欢钱财,可没有钱,到了长安,丁义大人肯把我们引见给皇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