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显摩挲着她手背上凹凸痕迹,近乎透明的皮肤之下淡青色脉络徐徐晕开,犹如一滴墨落于白纸,划开再划开,四散延展。
顿一顿,他感慨,“幸好你不同,你个波够水准,供我揉多点,叶子楣都比不过你啦。”
还说不是色魔,三句话而已,又开始性*骚扰。
温玉肯定他的所作所为,“不必谦虚,你当得起‘色魔’称号。”
陆显歪嘴笑,缓缓舒一口气,浅蓝色烟雾晕满前尘,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肯长丑一点,蠢一点,‘听话’一点,我也做不成‘色魔’,所以啊,温小姐,你才是幕后大佬。”
“原来如此,算我多话,如果陆生可以文明一点,尊重一点,礼貌一点,我也不至于与‘色魔’牵扯不清。社会对女人要求严苛,要敬小慎微守住婚前贞洁,又要风情万种留住婚后丈夫,陆生,你所作所为已严重影响我日后出清价格,我应当向你索赔,名誉损伤,间接价款,你等我律师函…………”
陆显摁灭了烟,翻折揉搓着一只柔软细腻的手,当作新鲜玩具,不舍得放手,“鬼五马六(狡猾精怪),牙尖嘴利,也只够胆在我面前嚣张。”
“我哪里敢,我无名无姓,喝一缸伏特加也不敢得罪大d哥。”
“又在明褒暗贬,当我白痴。”
“不跟你争。”
温玉反手将散乱长发拨到一旁,舒展身体,侧躺在干燥柔软薄被下,身体的疼痛未减,气息不稳,“无论如何,多得有你。”
她清澈眼眸,如溪水如晚风,静静将他包裹。
轻而浅,痴痴,温柔相待。
他不能习惯,也读不懂这一刻被徐徐吹开心境,匆匆转开视线,去看病房内四面白森森惨兮兮墙壁,有人用歪歪扭扭字迹写‘死大陆妹,放开伟仔’,‘明早我就康复’,或是‘几时我才嫁得出去,为何没有男人爱我’。原来一间病房也有许多故事,有的已结束,有的尚未讲完,而这里还有一个,才刚刚开始。
咳嗽一声,以掩盖干枯的沉默,感谢上帝,他终于想到一个不令人尴尬窘迫话题,只是蠢到家,他问她,“吃饭吗?叫不叫饮料?”
下午三点,陆生也学洋派,要喝下午茶?原谅他脑筋停滞,思维退化,曲线变直线,学术化称呼似乎应当叫返祖返古。
又说:“想吃什么?鱼翅鲍鱼,海参燕窝?叫武大海送。”
我的天,一蠢再蠢,这个时候涂抹一身暴发户气质,庸俗到底,真是无可救药。
温玉好不容易憋住笑,被单底下藏了许久才说:“我只想要一碗鱼片粥,最好带一本英文书来。”
“带病读书?好学生都像你一样刻苦?”
“浑身都痛,我需要一本书转移注意。”
陆显不解,“我给你一支烟,抽烟多简便。”
温玉道:“我喜欢香烟,但并不依赖,我不想十几岁就变成女烟鬼。”
陆显无奈,他对她除武力强迫外,找不出其他有效办法。
武大海大约是途径旧书店,随手捞一本破旧英文书,封面上戴礼帽的老男人高瘦谦和,标题写。
温玉皱着眉,忍住痛,奇怪的坚持。因嘴角带伤,她便对书默念,反复背诵。
“itratherfortoherededicatedthegreattaskremainingbeforeus-thatfromthesehonoreddeadtakeincreaseddevotionthatcauseforwhichtheygavethelastfullmeasuredevotion-thatherehighlyresolvethatthesedeadshallnothavediedvain-thatthisnation,undergod,shallhavewbirthfreedom-andthatgoverthepeople,thepeople,forthepeople,shallnotperishfromtheearth。”
于陆显而言,他听不懂也看不懂,但他在温玉低头注目的刹那,他窥见悄然而生的隐忍的力量,掀起时光仿佛,令他恍然间遇见十三岁的自己,一个黑瘦的三寸丁,站在窗前窥伺对面天台,爱美德小学三年一班,中文老师正在黑板上教复杂繁体字,而他拿一根棍,沙土中一笔一划笨拙跟随;又或是十七岁跟住豹哥贩毒走私,做“脚”,被差佬追得跳海,丢掉三百万“美金”(注),人人都劝他,不如跳海死透透,爬上岸被豹哥抓住,比死更可怕,但他不信命,不认命,三瓶酒壮胆去求秦四爷,从此命都卖给他。
他与她原来是同一类人,即便被命运碾压践踏,却从未肯老老实实低头认命。
他与她心中,都铭刻“不服输”三个字。
注:“脚”贩毒的运送人员。
“美金”高纯度海洛因。
以上来自电影中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