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我们还有点本钱,我到百色去找邓斌和张云逸,拉上第四、第五大队进攻南宁,与李、黄、白拼了!”李明瑞那布满血丝的眼里,燃烧着怒火,跳动着与黑暗社会同归于尽的光芒,象一颗划破夜空埙落大地的流星。
“表哥!”俞作豫坚决地摇了摇头,“共产党是反对军阀战争的,我们主张建立革命根据地,用革命战争消灭军阀和一切反革命。左、右两江,山高林密,有险要的崇山峻岭,是进可以攻,退可以守的开展游击战争的好地方。这里距中心城市较远,反动统治势力比较薄弱,敌人没有正规军,只有一些民团和土匪队伍。特别是右江一带,早有共产党的组织,有工会,农会和农民自卫军,又有韦拔群那样优秀的,很有威望的农民运动的杰出领袖,在那一带建立革命根据地,是具备多种有利条件的。”俞作豫恳切地说道:“表哥,你与蒋、桂决裂,不愿跟汪精卫走,自己单枪匹马,立足不住,要革命,就只有跟共产党走啊!”
李明瑞没有说话,他那双快要燃烧的眼睛,只盯着挂在墙壁上的一支驳壳枪。他突然奔过去,从枪套里抽出手枪,向窗外黑沉沉的夜空猛击一梭子弹。大地与天空是那样漆黑,那样浩莽深沉,他象被扣压在一只巨大的又黑又闷的铁锅里,他通过那一梭子弹发出的愤怒呼喊,是那样渺小,那样微不足道。
十月底的龙州,夜幕把一切裹得紧紧的,那有名的龙州八景,秀丽的龙江,雄伟的大铁桥,桥那头的法国岗楼,全被覆盖了。远处,有人在送“鸡鬼”,不知什么地方,传来嘤嘤的哭声,这里瘴疡横行,人多畏疟疾,寻常医药,不能效也,故常有死于疟疾者,人谓之遭“鸡鬼”。
龙州的夜,令人窒息而恐怖!
李明瑞又是一夜未眠。早晨,他只喝了副官送来的一小碗鸡肉稀饭,照旧在房子里发愣。
“报告师长,有几位客人要见你。”副官小心翼翼地进来报告道。
李明瑞沉默不语,好象根本就没有听见一样。那副官只得悄悄地抬头,看了看近来情绪极端恶劣的长官一眼,等了好一会,仍未得到吩咐,便谨慎地说道:
“我打发他们走。”
那副官正要退出,冷不防李明瑞喝一声:“慢!”他立即站住,一动也不敢动了。
“他们是从哪里来的?”李明瑞问道。
“两个从香港来,一个从南宁来。”副官更加小心地回答。
“是一伙的么?”
“不是。”副官答道,“南宁那位是前天到的,香港来的是昨夫到的,他们都不住在一处。”
李明瑞正感纳闷,不知是什么人来龙州找他,如是俞作柏派人来扩便会径直来见他的,而这三位却先住了一阵子才来见他,莫非……他正想着,俞作豫却兴冲冲地走了进来,边走边说:
“表哥,邓斌从百色来找你了!”
“啊!”李明瑞心里一振,“他在哪?”
“刚到,在我那里等你。”俞作豫说道。
“从香港和南宁来了几位客人也要见我,你晓得他们都是谁吗?”李明瑞问道。
“见过了。”俞作豫冷冷一笑,说道:“香港来的一位叫唐海安,蒋介石新任命的梧州海关监督;另一位傅先生,是汪精卫派来的,南宁来的这位是你我的熟人,李宗仁派来的。”
“啊!”李明瑞心里一震,似乎明白了一切。忙问道:
“他们都和你接触过了?”
俞作豫笑道:“岂止接触,连条件都谈过了,可笑他们只晓得我原是桂系的团长,你的表弟和警备第五大队长,要是他们晓得我是蒋介石、汪精卫和桂系都要抓要杀的共产党员,那他们是绝不敢先来找我的呀!”
“他们说了些什么?”李明瑞颇感兴趣地问道,他觉得自己现时并未穷途末路,他在蒋、汪、桂系方面,仍然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他要东山再起,就要抓住时机,乘时而动。
“官和钱!”俞作豫冷冷地说道。
李明瑞象被蛇突然咬了一口似的,刚刚升起的那一线希望,又倏地熄灭了。蒋介石要他在武汉倒桂,曾许他一百二十万元,升他为相当于军长的整编师师长,又封他广西编遣区主任之职,利,不可谓不重;官,不可谓不高。汪精卫要拉他反蒋,许以八十万元的港币和副总司令之官职,亦很可观。在中国,李明瑞要官有官,要钱有钱。可是,这些对于千千万万的人具有无尚诱惑力的东西,李明瑞却偏偏不撼洪趣。他要孙中山的“三大政策”,他要一个民主富强的中国。这一切,他又不知道到哪里去找。他满目所见,只是列强的欺压,军阀的屠戮,贫穷、落后、愚昧的社会,尔虞我诈,你争我夺,一桩桩卑鄙的交易,一件件无耻的勾当,人世间最黑暗、最可恶、最可耻、最可憎的人和事。
“我要见他们!”李明瑞向副官命令道。
“表哥,你——”俞作豫想制止李明瑞会见蒋、汪、李的代表,因为共产党已决定在左、右两江建立红军和革命根据地,以现在的警备第四大队和第五大队及韦拔群的农军州基干,成立工农红军第七军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