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爷和穆先生觉得也对,于是把裱糊清兵的决定改成裱糊现代的兵,糊一百二十个,不多不少一个连。
段四没有等到一个月以后蒋老太爷出丧,按段四的说法是忙,忒忙。在第二天,段四就骑了马回县里去了。
后来蒋老太爷出丧时,光纸马官宅纸兵就排了三里地,前头灵柩抬到镇南的墓地去了,后面的纸扎物还没有出镇子。四邻八乡的人全来看出丧,道路两旁排了满满的人,像赶集赴庙会一般。
蒋大老爷及蒋家所有的人个个一身缟素,跟在灵后一路哀号,吹鼓手的喇叭声和着嘶哑的哭声将田野震得前后齐鸣。出殡的喧闹声从清晨一直到晌午才算结束,蒋老太爷的去世为当年风水先生关于鱼儿上树驴骑人的预言做了一个圆满的结局。
保和堂发送了老太爷蒋翰雉,杏花就闲了,大太太说,跟着二太太吧,秀儿走了,她一直没有使唤丫头。于是杏花就跟了二太太,二太太依然让她睡在东厢房里。
在杏花来银杏谷之前,二太太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拿出那个膀来抚弄,然后抱了它入睡,每夜倒也睡得安宁。二太太没有对这玩艺想得更深,她甚至不愿想象它的真实用途,也许它只是个样子,二太太想,应该给它起个名字,就叫小棒槌。二太太当然不知道这个小棒槌的真实名称叫膀。
完全是因为杏花无意中的一句话,二太太对小棒槌的含义有了另外的认识。
杏花说,你知道怎么才能生儿子不?我知道。
二太太说,你说说,怎么着才能生儿子?
杏花说,清明节上祖坟的时候,从路上捡个小棒棒石头,样子要像男人裤裆里的那东西,拿着它绕坟头转三圈,心里头求告祖宗保佑你生儿子,完了把它揣在怀里带回来,夜里放在被窝里,保准生儿子。
二太太几乎不敢相信杏花的话,她认为杏花的心思比一个嫁了人的少妇还要胆大妄为。你听谁说的?二太太问杏花,你一个丫头家咋知道那么多?
杏花说,老太太,我跟着老太太好多年,她什么都说。
二太太这才想起已经过世的老太太来,那是一个热心肠的女人,如果不是杏花提起来,她几乎忘了保和堂曾经有过一个老太太,她在老太爷蒋翰雉之前去世,但没有留下什么印象,这让二太太想起来感到惭愧。
杏花说,说不准大太太就是听了老太太的话才怀上的。杏花并没有十分的根据来判断大太太怀的孩子就是男儿,她只是信口胡说。杏花比起秀儿来是个嘴巴上容易惹事的丫头。
二太太否定了杏花的话,瞎说八道!二太太不相信,要是有这码事老太太肯定也会告诉她,老太太没有必要在这方面偏爱大太太。二太太这时就突然想起小棒槌来了,小棒槌比小棒棒石更像男人裤裆里的东西,这完全可能是女人用来求子的。小棒槌就是我的儿子,牛旺给我捞了个儿子!二太太这么想着,对小棒槌的感情就深了一层。
二太太后来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心里不干净的,其实可能从见了小棒槌的时候就开始了,只是没有察觉,像吃药一样,药力在身体内积蓄多了,就有效果了。二太太正是这样,她开始心里不安静,不由自主地想些男欢女爱的事,这时便不能入睡,并且身上燥热,尽管在冬天,二太太却将被子掀开,露出雪白的身子风凉一阵,她后来发现自己用手上下抚摸发烫的身子会好受一些。
二太太甚至做过几次快活难忘的梦,但梦里没有二老爷,那个强壮的男人有时是牛旺,有时是高鹞子,有一次竟然是大老爷蒋万斋,醒了的时候她有点喘不过气来,原因是在梦里她和大老爷亲热的时候被放牲口的官杆儿撞了个正着,官杆儿骂她,你是个破鞋!于是梦就醒了,这个令人生厌的东西!二太太预感到放牲口的官杆儿早晚会在保和堂弄出是非来。
因为二太太在梦里跟大老爷有过这码事,所以二太太在第二天见到大老爷的时候,感觉像个小偷,脸发红,心发跳。等到大老爷转了身的时候,二太太第一次用非常认真的目光审视了一下大老爷,她得出的结论是,一个比二老爷在被窝里强不了多少的男人,并且永远也比不过牛旺。牛旺在二太太的心里印象很深。
事实证明二太太的判断存在着严重的误差,瘦小男人往往比胖大男人在女人身上更有精力,当然不包括二老爷在内。
入冬的第一场雪一直拖到了腊月才落下来,大老爷判断明年的冬小麦不一定有好收成,如果再遭灾,日子就不好过了。尽管保和堂已经以二分利放了很多钱粮出去,但仍然无济于事,玉斗许多人已经背井离乡出外讨饭去了,而大户勾家和郭家赵家即使驴打滚的利息也不放出一颗粮食,他们睁着大眼睛看着保和堂有多少家底?大老爷心里非常明白,他们恨不得保和堂在第二天早晨就家破人亡,越是这样,大老爷就越发谨慎,所有借贷的人必须有地契做抵押。
大老爷不想在度饥荒的问题上跟同镇的富户闹僵了,这样一来,关于重修石桥的事终于有了着落,富户出粮食,穷人出工背石头,既解决了一部分人的吃饭,又落实了修桥的事。
大老爷很高兴,在吃晚饭的时候,很得意地提起这件事。大太太和二太太都说这是一件积德行善的事。如果顺当的话,大太太明年二月可以生个儿子!这是对蒋家至关重要的事。
二老爷对此毫无兴致,匆匆地吃了一碗小米粥,起身就走,他要赶着去勾八的赌场里看宝案子。
大太太说,耍来耍去就那几根棍儿,有什么好?你该在家里陪着你媳妇,这么冷的天,外头下雪呢。
二老爷说,暖被子热炕的,让杏花陪着睡吧,说好了的,我不去不行。然后一股风似的走了。
大老爷很难为情,用眼睛看二太太,二太太也正用一双眼睛看他,那眼神分明是说,你看吧,这就是你同胞兄弟。尽管二太太并没有抱怨的意思,但大老爷想到有父从父无父从兄这句话,心中自然有失职的滋味。
大老爷放了饭碗,对大太太和二太太说,我去铺子里看看。然后就走了,没有喝茶,饭后喝茶是大老爷的习惯,这一点与茶经正好相反。保和堂在街上开了好几个铺子,肉食铺药铺布店和杂货店,大老爷每天必去照看一遍,有时也晚了回来。因为半夜里要伺候大太太喝水小解之类的事,大老爷跟丝红换了地方睡觉,丝红跟大太太在北屋东套间炕上睡,大老爷就不怕扰了大太太。
这是一个不平常的夜晚,雪越下越大,雪花在暗影里落下来,发出轻微的响声,地上瓦片上已经白蒙蒙的一片,四处没有任何声音,甚至连犬吠声都没有,这夜晚多安静啊!
二太太走回银杏谷来,脸上迎着凉丝丝的雪花,心里忽然觉得下雪的夜晚实在好叫人喜欢,可以静静地想很多事,就像二老爷说的,暖被子热炕的睡觉当然是舒坦的事。但二太太从不让杏花陪她睡,有时陪她说家常,然后各睡各的觉。二太太不知道杏花把炕烧热了没有,她已经打发她回来好一阵子了。
二太太进了院子,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