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疑惑,却听有人开口,“来者何人?!”
他抬眸,便看见了君无惜。请神降真之后,君无惜的模样便生了变化,她的面貌不似平日端丽,反倒带着一股肃杀彪悍之气。但见她手执长弓,坐下一匹金红骏马,鬃毛似火飞扬。见到他,骏马顿足长嘶,透着杀气。
他不由微笑起来,却不应答。
君无惜自然不悦,怒道:“大胆,本座就连你一起收伏!”话音落石,君无惜抬手一挥,漫天火箭,如雨倾下。
绛云见状,慌忙道:“主人,小心!”
褚闰生的心中却泛不起一丝涟漪来。他望着那疾落的箭矢,安然一笑,身形一动之间,竟到了君无惜面前。
君无惜见状,执起手中长弓,以弓弦之利砍向了来者。
褚闰生不避不让,那弓弦穿透他的身体,未能伤他分毫。他冲她微微一笑。随即抬手,一掌拍向了那骏马的前额。
他心里无比清楚,请神之术,只能获得本尊三成神力,不足为惧。而降真之法,必有媒介。本尊上身,身形不灭。真正的媒介,不是君无惜,而是她坐下的神兽。
骏马一声惨叫,步伐一个趔趄,身形骤然消失。君无惜哪料得到这般发展,一时应对不及,落下地去。只在那落地的一刻,她身上降真之法顿解,漫天火箭消失,空留了点点火星,于大雨中熄灭。
君无惜稳住身形,不假思索地冲上前去,以手中羽扇攻击。
华光流转,却只在他身侧绕了一圈,便消失无踪。
君无惜皱眉,退开几步,道:“你到底是谁?”
他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此刻,也不想回答。他沉默着,再次攻上,一掌击向君无惜的天灵盖。
君无惜脚踏禹步,抬手击出一掌,架住了他的攻击。她正要反攻,却见那红光竟如有生命一般,透过她的掌心,刺入她的肌骨。
“煞气?!”君无惜大惊,正要退开,却为时已晚。
他笑意愈盛,正要再加一分力道。却听耳畔有人呼唤:
褚闰生!
那是一瞬间的心湖震动,他从了那声呼唤。红光聚合,重归了绛云的朱砂之内。
君无惜见状,忍着痛楚,仓皇退去。
绛云满心疑惑,她伸手抚上额前的朱砂,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梁宜的声音响起:“丫头,还不回去!”
绛云回神,化出原形,往军营赶去。
……
但说“九炼天霜镜”中,何彩绫看着眼前的褚闰生,不禁担忧起来。封却五感,与凡人而言,太过危险了。无声无味、无知无觉,与死何异?
她赌他潜神至强,能引他脱险,可如今,他毫无反应。神色安然,如同睡去。镜中寒气已在他身上覆了薄薄一层霜华,使得他的体温愈发冰冷。
她不禁轻轻握上他的肩膀,唤他的名字。每唤一次,她的心便下沉一分。若是他醒不过来,该如何?
她竟不自觉地想起,那日大雪,她初见这少年,听他自报家门,听他唤她“仙女姐姐”……而后,阴错阳差,他死在她的使符之下。她前去相救,却被人阻挠。原本以为,这只不过又是一段短暂的缘分。却不想,日后再见,他安然无恙,更做了上清派的弟子。同其他人一样,他看她的眼神,多了畏惧,多了不齿。
她活过百年,这些,早已司空见惯。缘生缘灭,不过如此。然而,他却是段无错的弟子,终是成了再见的机缘。数次救他,是人情,是兴致,直到,他说:
“仙子是怕到了最后,这世上都没人能明白自己……你看,你什么都不教我,我也能明白,是不是?”
货真价实,千真万确的聪明……
她终是看不透生死,学不会不仁。她心中恻隐仍在,而愈发自私。只愿自己的亲人能长命百岁,自己的知己能平安康泰。为此,她能逆天命、开杀戒、从魔道。可如今,她要如何才能救他?
她皱眉,又喊了一声,“褚闰生!”
……
褚闰生神识再次恢复之时,就见自己身处在一片弱水之上。水中,翻腾着无数尸骸,触目惊心。腥膻之气,自水中涌起,溢进胸腔。手中,紧握着什么,叫他安心。
他抬手,就见自己握着的,是一环金轮。轮身光亮,映出一张陌生的面孔。却听,有人开口,道:“本座聚窟洲广昭仙君。你并非本座的对手,放弃吧。”
他闻声,抬眸,就见自己的面前,站着一人。白衣素净,青穗飞扬。清俊的眉宇之间,皆是泰然安详。他手擎一盏明灯,万道流光飞舞,环绕在他身侧。
他听得自己的声音回答:“我追击妖物至此,绝无离开的道理。我不论你是哪路的神仙,挡我者死!”
广昭垂眸,道:“你若再进一步,便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