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毓的这一通指责,恰巧撞到了高长恭的怒火,高长恭却也不客气:“正如你所说,就是要让你做我们大齐的傀儡皇帝,由不得你选择,不做也得做,做也得做!”
“那就请阁下赐我一死,死了也有颜面见我的父亲和祖宗!”宇文毓更进一步,咄咄逼人。
高长恭拔出佩剑:“你以为我不敢吗?即便是没了你宇文毓,你以为我就找不到替代品了吗?”
茱儿上前劝阻:“殿下莫要动怒,此事从长计议便是了。”
“无须从长计议,若要取下我性命,项上人头尽可以拿去,我宇文毓并非是贪生怕死之辈!”宇文毓将脖颈伸向高长恭的剑下:“既然殿下喜欢杀戮,在下便成全了殿下。”
“你!”高长恭虽然被宇文毓激怒到了气愤的顶点,却还是残存着些许理智,只好将剑收了回来,气愤地走出去,对守卫的士兵道:“从今日起,不许宇文毓走出营帐半步,直到他想通了为止!”
茱儿望着高长恭的背影,回来半责备半劝慰的语气:“夫君,即便是他们想让我们做傀儡,我们也可以顺势而为利用他们,待到登上帝位,做不做傀儡还是他们说了算吗?”
“妇人之见,真乃是妇人之见!”宇文毓气愤地道:“向来以为夫人是聪明伶俐之人,却为何在此等天大的事情上犯了糊涂。今日若是我答应了他,他日回到长安,便是被宇文护落下了口实,满朝的文武谁愿意听命于我?”
“这……”茱儿确实也未曾想到这一层面,被宇文毓这么问得也懵了。依靠敌国夺得皇位的傀儡皇帝,怎么可能是号令文武百官、号令天下?
宇文毓生气地走到床榻之前躺了下来,士兵送来膳食,茱儿劝他用膳,他便要以绝食明志,却让茱儿愧疚万分,也是心急如焚,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高长恭和宇文毓僵持的这几日,经过齐国御医的精心调理,杨忠的身体初见好转,已经能睁开眼睛眼下膳食了,伽罗和杨坚心中大安。吕夫人虽然松了一口气,却依然未能原谅伽罗,加之沙华时不时地暗中挑拨,伽罗被吕夫人视作杨家的灾星。
伽罗和斛律光还顺便请了御医替神思恍惚的晴儿调理了一番,渐渐地也康复了许多,出乎伽罗意料的是,晴儿竟然对斛律光似乎并没有以前那么厌烦了。偶尔斛律光和晴儿两人迎面相见,斛律光对晴儿爱慕的眼神,晴儿却也不躲避,回以羞涩的莞尔一笑。
从长安城回来的探子又向茱儿汇报,宇文护得到了齐国打算护送宇文毓回长安争夺地位,便把此消息散步到了整个周国上下,大肆宣扬宇文毓已经投靠了齐国。果然如宇文毓所担忧的一般,本来反对宇文护称帝的那些宇文泰的旧时部下,有很多也都倒戈投向了宇文护。如此一来,反倒帮助了宇文护赢得人心,加快他篡位登基的步伐。
茱儿很是着急,若是宇文毓再不做决定回长安,一旦宇文护得势,再没有翻转的可能了。
伽罗看着姐姐茱儿整日忧心忡忡,便同姐姐谈心,听了姐姐说了这么多的家国大事,伽罗不是太懂,更加糊涂了:“姐夫若做傀儡皇帝,便重蹈魏文帝覆辙,岂非姐姐最厌恶之事?”
茱儿长叹:“若是那个人此生能安安稳稳地做个傀儡皇帝倒也罢了,却偏偏……”
月光照射茱儿的面庞,那份忧伤比这晚秋的月还要寒冷。
“姐姐是为了给魏文帝复仇?”伽罗感受到了姐姐痴情的悲伤:“逝去的人已经不再,姐姐又怎么忍心让另一个深爱的男人成为复仇的工具?”
茱儿抓住伽罗的肩膀,盯着伽罗的眼睛:“单单只是那个人吗?还有我们的父亲,还有刚刚死去的那个,对你一往情深的皇帝,难道你就不想为他们复仇吗?”
说到了宇文觉,也勾起了伽罗的愧疚之情,毕竟宇文觉的死在宇文护的手上,是因为要替他们独孤家复仇,替独孤家复仇更是一位对伽罗的专情。而她,又是唯一目睹了父亲被宇文护逼死自缢的子女,每每提到父亲的死,她都要比任何一个兄弟姐妹更要痛苦。
“可是……”伽罗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父亲临终之时有遗言,不要我们为了他复仇……”
茱儿微微仰头看了一眼深邃的夜空:“可是你我却要看着杀父仇人不但没有得到应有的报应,还会继续奸计得逞,看着他辉煌,你我却要在他们黑暗之下苟活,永世不得翻身。那是无尽的黑暗和痛苦,我不要过这样的日子。”
伽罗也望向深邃的夜空,深深地感受到了茱儿此时对黑暗的恐惧,对光明的渴望。也许她理解不了姐姐的痛,嫁不了自己最爱的那个人,为了家人的性命她牺牲了自己对爱的追求,而那个深爱的人以及自己牺牲了爱维护的这个家,最终都未能逃避命运的诅咒。
而伽罗和茱儿两人的谈话,恰巧被路过的宇文毓听到了。
这几日宇文毓也有迫在眉睫的感觉,想着即便是自己做了傀儡皇帝,也胜似让宇文护篡位祸害大周江山。励志便要学着越王勾践卧薪藏胆,暂且答应了兰陵王的条件,多了帝位之后,相机行事。若是因为忍受不得个人的屈辱,错失良机便再也没了机会。
主意已定,宇文毓便让守门的卫兵带着他去见兰陵王,恰巧路过此地,从头至尾听了伽罗和茱儿两人的谈话。而茱儿也未曾想到,一直被禁足在营帐之内的宇文毓,今晚竟然走了出来,所以才如此没有提放。
茱儿的话自然是伤透了宇文毓的心,一直以来茱儿对他的爱并不多,这是他能够包容的。可是如今茱儿竟然要为了给元宝炬复仇,要利用他!
茱儿和宇文毓夫妻二人默默地对视着,宇文毓的眼神里是怨恨、怀疑、悲伤,而茱儿的眼神里是幽怨、执着、痛苦……
两人久久伫立在这寒冷的月光之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