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湘喜欢萧烈富有磁性的声音,有种沙沙的感觉,低沉,悦耳。他习惯伏在自己办公桌的对面,用他那双总是带着探究的眼睛注视自己。
他很会说话,不经意的几句话里总带着对你的褒扬,却感觉不出他刻意的吹捧。是人就喜欢享受别人的赞美,那种舒适的感觉让你飘飘然,甚至慢慢觉得他其实是自己相识多年的挚友,相逢恨晚。
襄湘最初也是这样毫无芥蒂的接受了这个优秀的朋友,不光因为跟他相处时那种舒服的感觉,更因为两人的兴趣爱好十分相似,不管襄湘说起什么话题,萧烈总能很快的反应出来。直到有一天,襄湘无意中听到萧烈向蒋介石住所的仆人打听蒋在看什么书,这原本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可是他却能凭此了解蒋的动向,然后做好准备,渐渐地他变成了所有侍从中最受蒋青睐的人。那时候襄湘在想,萧烈是不是也曾经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翻看自己的书籍,然后刻意来赢得自己的好感呢?这时襄湘又会自己否定这个想法,自己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并不值得他来特意讨好。
那天像往常一样,两人在办公室闲聊的时候,襄湘办公室的大门忽然被人大力的推开,一个学员慌慌张张跑进来。
“杜教官,出事了!宿舍里打起架来了。”学员说:“您快去看看吧。”
“什么!”襄湘听了心中一急,今天正好放假,许多领导都不在岛上,万一出事就糟了,抬起脚就跟着那个学员往外冲。
“老师,等等。”萧烈却一把拉住了襄湘,他挡在襄湘身前对那个学员说:“兄弟,你赶快去通知其他的教员,我和杜教官也去通知其他教员,我们分头行动。”
那学员不作他想,点了点头就往外跑。
襄湘也想跟着出去,谁知手腕还被萧烈紧紧地抓着。
“怎么了?”襄湘问:“你抓着我干什么?”
萧烈的表情很冷漠,仿佛平时总在微笑的他根本是个幻影。
“不要去。”他眯了眯眼睛,拉着襄湘坐下:“我们继续聊天就行了。”
“什么!”襄湘说:“你在开玩笑!我是这里的教官,学员打起架来了,我怎么能坐在这里聊天!”
萧烈的手像个铁箍一样,襄湘挣了挣说:“还不赶快放开我。”
“阿钰,我是为了你好。”
襄湘愣住,眉头渐渐隆起,他看着眼前一脸冷静的男子,不由得问道:“你知道什么吗?发生了什么事?”
萧烈笑了笑说:“没什么大事,一群吃饱了撑的人,为了争论孰是孰非、谁主谁次大打出手,可笑至极。”
襄湘心中一动,忙问道:“是党国学员和□学员又吵起来了?”
萧烈点点头,他的语气有些无所谓:“这种事情是一团麻线,你去了根本解不开,反倒是惹得一身骚,这种时候只要保持缄默就行了,这些事情跟我们没有关系。”
“不。”襄湘沉默了一会儿后,忽然坚定的说:“放开我,我现在要过去。”
萧烈说:“你现在过去,不怕惹祸上身吗?而且……学校发生的事情最后总会传到蒋校长的耳中,包括任何你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所以老师还是谨言慎行才好,稍有差池,就会被人惦记上。”
襄湘口气有些生硬,他对萧烈这番话十分不满:“就是因为事情闹大了,我才不能不管,孙中山先生将黄埔看得何其重要!廖先生将黄埔看得何其重要!他们所维护的国共合作就是我们所有人的职责,你怎么能说跟我们没有关系!”
萧烈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凌厉的眼神扫过,襄湘顿时打了个冷颤,口中喋喋不休的指责全吓得咽了下去。萧烈站在襄湘面前,低头俯视他,高大魁梧的身材挡住了头顶昏暗的吊灯,他俯身靠近,在襄湘耳边,声音听不出喜怒,他说:“好啊,我跟老师一起去看看,看看老师怎么处理这件事。”
学员的宿舍是几间长长的工房,每间房里横着两排长长的床位,几十个人睡在这里,看上去有些拥挤。襄湘和萧烈到这儿的时候,有几个学校领导早已经赶来了,教官严重正在怒气冲冲的教训中间的几个学员,那几个人互相厮打的鼻青脸肿,此时看上去就像几只可怜兮兮的小狗。
萧烈在襄湘耳边轻轻说道:“看来轮不到老师您亲自出马了,有人抢先了。”
他的声音沙哑又低沉,热气呼在耳廓上,襄湘觉得半张脸都麻酥酥的,下意识的躲开,挤到教官严重的身边。
“你们几个,今天晚上统统不许睡觉!不是有力气打架吗?给我围了黄埔岛跑!跑死为止!”严重是黄埔中威信很高的一名教官,他为人清高,浊世不群,被称为‘黄埔良师’,此时他双眼圆整,愤怒至极,襄湘认识他至今,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发这么大的火。
“我不服!”一个高个学员争辩道:“明明是他们先动手。”
“是你们先污蔑我们G C D员!”一个胖胖的学员气的脸红脖子粗。
“我们污蔑你们什么了!污蔑你们什么了!”高个学员伸出食指戳着胖学员的胸口:“你们就是有阴谋,不然为什么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