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知道你不会。”安平长公主徐徐缓缓道,“但你可以学着会一点。这世间的一切待人接物,无外乎张弛有度四个字,你顺着他便是张,逆着他便是弛,如此循环交替,方可把他切实掌握在手心里。”
阮问颖也明白这个道理,她打理府中诸事、管理手底下的侍女时就是这么做的,但她不愿意这么对杨世醒。
她在这份感情上的初衷已然不够纯粹,好不容易才与他坦然相对,表述真情,万万不能让它再度沾染上预谋心计。
而且她也对付不了杨世醒,对方的手腕比她要高明得多,她那点伎俩在他面前完全不够看的,她是想不开才会去自找苦吃。
阮问颖垂眸摆出一副受教的模样,道:“女儿知道,但是女儿要的是表哥的一颗真心,不想把他掌握在手心里。”
“掌握在手心里的真心就不是真心了吗?”安平长公主像是早就料到了她会这么回答,摇头轻笑,“你呀,还是太傻,太单纯,不知晓这世间人心险恶。”
好在她的母亲没有逼着她一定要这么做:“不过你若不愿,那就算了,左右你那表哥对你是一片真情,不需要你如此行事。”
“而且你之前闹着要退亲也算是无心插柳,对他张弛了一回,往后只要你不再犯糊涂,定能与他和和美美,成就良缘。”
阮问颖却并没有把她的后半段话听进去,而是在心底默念着她前半段话中提到的四个字。
人心险恶。
什么样的人心才算是险恶呢?
为了确保家族的百年富贵,逼迫自己的女儿嫁给不喜欢的男子,算人心险恶吗?
偷梁换柱、混淆皇室血统,把一个无辜的婴孩牵扯其中,算人心险恶吗?
教导什么也不懂的孩子去刻意地讨好亲近他人,以此来得到人人称羡的自幼情分,算人心险恶吗?
又或者是像她这样,明知皇嗣问题至关重要,却为了心仪之人而不顾亲人的安危,对长安殿一事闭口不言,才算是人心险恶?
阮问颖不愿意再想下去。
她把话题拉回正轨:“所以,娘从前没有对表哥放过心?”
“也不算是。”安平长公主没有察觉到她的心绪,“娘以前只觉得你表哥身份尊贵,能给你天底下最好的一门亲事,你嫁给他是上上之选。”
“可在别的地方,娘并不觉得他与其余世家公子有什么分别,倘若换了别人是六皇子,娘也依然会觉得那人是你的良配,支持你嫁给他。”
“直到昨日,他为了你的事来向娘讨公道,明明对你被禁足心怀不满,却依然对娘维持着恭敬守礼,在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你的感受。这般的行为举止,才得到了娘的认可,觉得他是你的良人。”
阮问颖听得心生好奇,想知道杨世醒昨天到底做了什么,才能得到她的母亲如此之高的评价,还是在后者知道他真实身份的前提下。
但她不好意思把这话问出口,只能把它暂时压在心底,等之后进宫去询问另外一位当事人。
安平长公主还在继续说着,伸手抚上她的脸庞,含笑絮语。
“娘以前虽然知道他待你很好,但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娘的颖丫头如此之佳,不仅聪明乖巧,而且惹人爱怜,是天底下顶顶好的姑娘,无论换了谁都该待你好,把你捧在手心里。”
“但他身为皇子之尊,向来心高气傲,在你闹脾气要退亲的情况下还愿意过来朝你赔罪,关心你是否清减、有没有受苦,包容你的任性与胡闹,就不是寻常儿郎能够做到的了。”
阮问颖对此深以为然。
她之所以想要和杨世醒退亲,表面上大义凛然,是为了家人的安危,其实最根本的原因全在于和对方怄气,觉得他不喜欢自己了,不想要自己了,那这样的亲事还要来干嘛。
她的母亲说得没错,她就是在闹脾气,等着对方低下头颅来哄自己,非常的任性胡闹。
反观杨世醒,不仅背负着身世之密的重担,而且一早就知道她对他心思不纯,还愿意摒弃一切嫌隙地过来见她,对她足以称得上情深不渝,无论是谁也比不上。
但听安平长公主之言,在杨世醒得她青眼的罗列中,他的皇子身份是被放在最前面的,仿佛这是一切的基石,没有了这一层身份,他便什么也不是,阮问颖心里就浮起了几分难明的滋味。
她佯做恍然地笑着试探:“原来娘是因为看中了表哥的皇子身份,才从小就要女儿听表哥的话。看来娘早早就存了要女儿嫁给表哥的心思。”
“不错。”安平长公主爽快承认,没有半点被说中的心虚,仿佛这是一件再坦然不过的事情,“娘的颖丫头这般好,自然要嫁给天底下最好的儿郎。”
“六皇子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儿郎?”
“当然。除了他还能有谁?”
对此,阮问颖表面上含羞带怯地承认:“表哥为人,的确无出其右。”
心中却在暗叹,杨世醒能得她母亲如此盛赞,皆因他的六皇子身份之故,不知有朝一日,当他身世大白、不再是六皇子时,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但不管如何,她的这份心意都已经定了,即使前方有再多艰难险阻,也要与他携手并肩地越过。
第135章他二人不过知慕少艾,能有几分真情?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