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老师虽然是位柔道高手,却并不是彪形大汉,而是位肌肉线条流畅,体形匀称的男人。因此我背着他走路还是可以的,但是对我这种不怎么强壮的身体来说也快要到极限了。
之前他只说了一句“不胜感激”,就闭上了眼睛没在睁开过、不知道是晕过去了还是睡着了。
道路好像是一条平缓的曲线一样。明明是向着下山的方向走的,现在却好像超着完全相反的方向在前进着。
雾越来越浓了。
突然听到身后响起了某种重物被拖动的声音。我回过头一看,发现是N老师的腿垂了下来。看来我已经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疲惫不堪了。大概是因为支撑着他的手已经没有力气了,所以不知不觉中就变成了拖着他在走的状态。
然而我更担心的反而是N老师,明明已经受了伤的腿还被这样拖着走,却没有发出任何疼痛的呻吟。我想该不会是死了吧,不过仔细一看,发现紧闭着双眼,不停的冒着冷汗。确定了他还活着,我立刻松了口气。“得快点找个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得地方才行”我心里焦急的想着。
突然看到眼前有一丝光亮,就好像用针在四处弥漫着的浓雾上扎了一个洞一样。说不定有人家。不,必须得是人家。
我把N老师从新背好,向着光亮处走去。终于摸索着走到的时候,我已经筋疲力尽的快要断气了。完全只是靠着惯性一步一步的向前迈着,好像是踩在柔软的地面上,有好像是走在铺了满地的坐垫上。
越来越近了,那丝光线在模糊的视线中渐渐放大,我觉得自己似乎看到在那光源的周围杵着无数个一动不动的人影。
3)
古木的清香将我的意识从昏睡的深渊拉回到现实之中。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被子里,身上盖着一条手缝的由若干块破旧的碎布头拼接起来的被子。上面有些地方已经开线了,很薄。
看上去像是一间民宅。屋子有六张榻榻米大小,四周用幛子围着。刚刚闻到的古木的清香似乎是这间屋子的古老的气息。纹理粗糙的天花板已经被熏得黑乎乎的了,屋里也找不到任何电灯之类的照明工具。天刚蒙蒙亮,幛子上贴的白纸泛着白花花的光,对于刚刚醒来的我来说显得十分的刺眼。
身边还有一床被子,N老师躺在里面。没有一点要醒来的迹象。随着他规则的呼吸,被子也一起一伏的动着。N老师睡得很是安稳。被子很小,再加上他的睡相也不怎么好,受了伤的右脚露在了外面。似乎有谁帮他治疗过了,上面缠着的绷带并不是我弄上去的,看着有些陌生。并不是通常医院用的可以在市面上买到的那种绷带。是用撕开的细长白色布条来代替的。布条也不是通常的白色,已经有些变色发黄了。
忘了之前周身过度的疲惫,我起身准备站起来。肌肉感到突如其来的疼痛,使我不禁小声地发出呻吟。
不记得我们是什么时候被安置在被子里的了。记忆中的最后一幕是我背着N老师赶路,然后看到一丝好似人家的光亮,于是向着光亮处走去。随着我慢慢靠近,光亮逐渐变大,在那周围似乎飘忽着很多的人影。记忆到这里就中断了,恐怕我是在到达这里之前就已经筋疲力尽的晕过去了。
我缓慢的站起来,尽量不让身上的筋骨有大的动作。我必须向这家的主人道谢。
幛子好像浮在空中一样,轻轻一拉便开了。屋前是一条走廊,走廊的对面是宽敞的院子。
雾很浓,一瞬间我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云中。这种状况大概走不了二十步就会迷路吧。我放眼在还看得见的范围内环视了一下。院子的一面墙是用砂子砌起来的,在雾中隐约有几棵树影。不知道院子到底延伸至何处,只是觉得是个非常宽大的地方。为了方便我们从走廊直接下到院子里,我和N老师的鞋都被摆在脚下。在离这里不远处林立着的许多看上去像灯笼柱一样的影子吸引了我的目光。这些灯笼柱不规则的排列着,大小也不尽相同。它们的影子象是要把屋子包裹起来一样立在四周。在浓雾中想要看得更清楚的话必须再靠近一些。我虽然想那样做,但最终还是决定稍后再说。
我走在走廊里,寻找这家的主人。地板十分的干燥,仿佛上面还浮着白色的粉末。地板上凹凸的纹理刺激着脚底。地板并不是由长木条顺着走廊的走向纵向排成的,而是由许多短木条横向并列拼成的。与其说是人家,不如说给人的感觉更像是寺庙。大概是因为塌塌米是由厚厚的毫无弹性的硬木做成的吧。
房子很大。我边走边数着步数,但是由于怎么也走不到房子的另一端,不知什么时候就数乱了。左边是院子,右边是障子和木墙组成的屋子的外墙壁。我喊了几声,却没有人答话。
终于,走廊沿着房屋拐了个弯,障子的门紧紧的关着,我拉开门向屋内张望,屋里丝毫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走廊的尽头突兀的出现在眼前。地板中断在一间泥地的房屋前。看上去像是个厨房。在骤然变冷的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使人鼻孔发痒的香气。石灶上架着一口沙锅,锅上冒着腾腾的蒸汽。香气就是来源于这里。可以确定,家里并不是没有人的。锅里煮着放了青菜的杂烩粥。
除沙锅以外都是些随便散放着的冰冷的餐具。没有什么碗柜之类的东西,餐具和锅之类的东西就这么直接放在地上。餐具基本都是木质的。虽然其中也有一些陶器,但是不是破了就是上面有裂痕,看上去不能用的样子。屋子的角落里铺着张席子,在上面粘着泥土的蔬菜碓得像小山一样。地上还有一张砧板,上面插着把已经生锈的刀。
离厨房最近的一间屋子的门是开着的。我虽然觉得很不好,但还是走了进去。屋里铺着被磨的很破旧的塌塌米,踩上去脚软软的陷在里面。屋子很宽敞,摆设却毫无情趣。但是和别的房间不同,在这里我感受到了有人生活的气息。
在屋子的角落里有个小小的木质的台子,上面有四根长短不一的蜡烛。我凑过去跪下来,细看的话可以看到小台子上沾满了蜡烛融化后滴落的痕迹。被蜡烛包围着,中间有一个小小的木箱。形状扁平,大小刚好够放入一本书。
大概是个佛龛吧。看上去蜡烛好像是用来祭奠那个小木箱的。我伸手把木箱拿了起来,木箱轻得完全感觉不到手上的重量,好像里面放的全是空气一样。虽然箱子上有个小小的金属扣,但是看上去还是很容易打开的。好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啊。
“我不知道您是从哪来的”身后突然响起嘶哑的女人的声音,“但是,这样擅自进入别人的房间,你不觉得惭愧么?”
肯定是这里的主人了。我觉得有些窘迫,将箱子放回了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