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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第1页)

」洪凌波怒道:「谁比我更白了?」杨过道:「昨晚跟我一起睡的,就比你白得多。」洪凌波道:「谁?是你媳妇儿,还是你娘?」心中转过一个念头,就想将这肤色比自己更白的女人杀了。杨过道:「都不是,是我家的白羊儿。」洪凌波转怒为笑,道:「真是傻子,人怎能跟畜牲比?快去罢。」挽著他臂膀,快步上山。

将至直赴重阳宫的大路时,洪凌波折而向西,朝活死人墓的方向走去。杨过心想:「她果然去找我姑姑。」洪凌波走了一会,从怀中取出一张地图,找寻路径。杨过道:「仙姑,前面走不通啦,树林子里有鬼。」洪凌波道:「你怎知道?」杨过道:「林子里有个大坟,坟里有恶鬼,谁也不敢走近。」洪凌波大喜,心道:「活死人墓果然是在此处。」

原来洪凌波近年得师父传授,武功颇有进益,在山西助师打败武林群豪,更得李莫愁的欢心。她听师父谈论与全真诸子较量之事,说道若是练成了「玉女心经」,便不用畏惧全真教这些牛鼻子老道,奴可惜记载这门武学的书册留在终南山古墓之中。洪凌波问她为甚麽不到墓中研习这门功夫。李莫愁含糊而答,只说已把这地方让给了小师妹,师姊妹俩不大和睦,向来就没来往。她极其好胜,自己曾数度闯入活死人墓、锻羽被创、狼狈逃走之事,自不肯对徒儿说起,反说那小师妹年纪幼小,武功平平,做师姊可不便以大欺小。当下洪凌波极力怂恿师父去占墓夺经。其实李莫愁此念无日或忘,但对墓中机关始终参详不透,是以迟迟不敢动手,听徒儿说得热切,只是微笑不答。

洪凌波扬了几次,见师父始终无可无不可,当下暗自留了心,向师父详问去终南山古墓的道路,私下绘了一图,却不知李莫愁其实并未尽举所知以告。这次师父派她上长安杀一个仇家,事成之後,便迳自上终南山来,不意却与杨过相遇;当下命杨过便短斧砍开阻路荆棘,觅路入墓。

杨过心想这般披荆斩棘而行,搅上一年半载也走不近古墓,当下痴痴呆呆的只是依命而行。闹了大半时辰,天色全黑,还行不到里许路,离古墓仍极遥远。他记挂小龙女之心越来越是热切,暗想不如带这道姑进去,瞧她能有甚麽古怪,当下举斧乱劈几下,对准一块石头砍了下去,火星四溅,斧口登时卷了。他大声叫道:「嗳哟,嗳哟,这儿有一块大石头。斧头坏啦,回头爹爹准要打我。仙姑,我……我要回家去啦。」

洪凌波早已十分焦急,瞧这等走法,今晚无论如何不能入墓,口中只骂:「傻蛋,不许回去!」杨过道:「仙姑,你怕不怕鬼?」洪凌波道:「鬼才怕我呢,我一剑就将恶鬼劈成两半。」杨过喜道:「你不骗我麽?」洪凌波道:「我骗你干麽?」杨过道:「恶鬼既然怕你,我就带你到大坟去。那恶鬼出来,你可要赶跑他啊!」洪凌波大喜道:「你识得到大坟去的路?快带我去。」杨过怕她疑心,唠唠叨叨的再三要她答应,定要杀了恶鬼。洪凌波连声安慰,叫他放心,说道便有十个恶鬼也都杀了。

杨过道:「早几年,我到大坟边放羊,睡了一觉,醒来时已半夜啦。我瞧见坟里出来一个白衣女鬼,吓得我没命的逃走,路上摔了一交,头也跌破了,你瞧,这儿还有一个疤儿。」说著凑近身去,要她来摸。他一路上给她揽著之时,但觉她吹气如兰,挨近她身子很是舒畅,这时乘机使诈,将脑袋凑近她脸边。洪凌波笑著叫了一声:「傻蛋!」随手一摸,并不觉得有甚麽疤痕,也不以为意,只道:「快领我过去。」

杨过牵著她手,走出花木丛来,转到通往古墓的秘道。此时已近中夜,星月无光。杨过拉著她手,只觉温腻软滑,人中暗暗奇怪:「姑姑与她都是女子,怎麽姑姑的手冰冰冷的,她却这麽温暖。」不自禁手上用劲,捏了几捏。若是武林中有人对洪凌波这般无礼,她早已拔剑杀却,但她只道杨过是个傻瓜,此时又有求於他,再者见他俊美,心中也有几分喜欢,竟未动怒,暗道:「这傻蛋倒也不是傻得到底,却也知道我生得好看。」

不到一顿饭功夫,杨过已将洪凌波领到墓前。他出来时心慌意乱,未将墓门关上,但见那块作为墓门的大石碑仍是倒在一边。他心中怦怦乱跳,暗暗祷告:「但愿姑姑没死,让我得能再见她一面。」这时再也没心绪和洪凌波捣鬼,只道:「仙姑,我带你进去,可是恶鬼倘若吃了我,我变了鬼,那就永远缠住你不放啦。」当即举步入内。

洪凌波心想:「这傻蛋忽然大胆,倒也奇怪。」当下不暇多想,在黑暗中紧紧跟随,她听师父说活死人墓中道路迂回曲折,只要走错一步,立时迷路,却见杨过毫不迟疑的快步而前,东一转,西一绕,这边推开一扇门,那边拉开一块大石,竟是熟悉异常。洪凌波暗暗生疑:「墓中道路有甚麽难走?难道师父骗我,她是怕我私自进入麽?」片刻之间,杨过已带她走到古墓中心的小龙女卧室。

他轻轻推开了门,侧耳倾听,不闻半点声响,待要叫唤:「姑姑!」想起洪凌波在侧,急忙忍住,低声道:「到啦!」

洪凌波此时深入古墓,虽然艺高人胆大,毕竟也是惴惴不安,听了杨过之言,忙取出火摺,打口点燃了桌上的蜡烛,只见一个白衣女子躺在床上。她早料到会在墓中遇到师叔小龙女,却想不到她竟是这般泰然高卧,不知是睡梦正酣,还是没将自己放在眼里,当下平剑当胸,说道:「弟子洪凌波,拜见师叔。」

杨过张大了口,一颗心几乎从胸腔中跳了出来,全神注视小龙女的动静,只见她一动不动,隔了良久,才轻轻「嗯」了一声。从洪凌波说话到小龙女答应,杨过等得焦急异常,恨不得扑上前去,抱住师父放声大哭,待听她出声,心头有如一块大石落地,喜悦之下,再也克制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洪凌波问道:「傻蛋,你干甚麽?」杨过鸣咽道:「我……我好怕。」

小龙女缓缓转过身来,低声道:「你不用怕,刚才我死过一次,一点也不难受。」洪凌波斗然间见到她秀丽绝俗的容颜,大吃一惊:「世上居然有这等绝色美女!」不由得自惭形秽,又道:「弟子洪凌波,拜见师叔。」小龙女轻轻的道:「我师姊呢?她也来了麽?」洪凌波道:「我师父命弟子先来,请问师叔安好。」小龙女道:「你出去罢,这个地方莫说是你,连你师父也是不许来的。」

洪凌波见她满脸病容,胸前一滩滩的都是血渍,说话中气短促,显是身受重伤,当下将提防之心去了一半,问道:「孙婆婆呢?」小龙女道:「她早死啦,你快出去罢。」洪凌波更是放心,暗想:「当真是天缘巧合,不想我洪凌波竟成了这活死人墓的传人。」眼见小龙女命在倾刻,只怕她忽然死去,无人能知收藏「玉女心经」的所在,忙道:「师叔,师父命弟子来取玉女心经。你交了给我,弟子立时给你治伤。」

小龙女长期修练,七情六欲本来皆已压制得若有若无,可说万事不萦於怀,但此时重伤之馀,失了自制,听她这麽说,不由得又急又怒,晕了过去。洪凌波抢上去在她人中上捏了几下,小龙女悠悠醒来,说道:「师姊呢?你请她来,我有话……有话跟她说。」洪凌波眼见本门的无上秘笈竟然唾手可得,实是迫不及待,一声冷笑,从怀里取出两枚长长的银针,厉声道:「师叔,你认得这针儿,不快交出玉女心经,可莫怪弟子无礼。」

杨过曾吃过这冰魄银针的大苦头,只不过无意捏在手里,便即染上剧毒,若是刺在身上,那还了得?眼见事势危急,叫道:「仙姑,那边有鬼,我怕!」说著扑将过去,抱住她背心,顺手便在她「肩贞」「京门」两穴上各点一指。洪凌波做梦也想不到这「傻蛋」竟肴一身上乘武功,要待骂她胡说八道,已是全身酸麻,软瘫在地。杨过怕她有自通经脉之能,随即在她「巨骨穴」上又再重重点上几指,说道:「姑姑,这女人真坏,我用银针来刺她几下好不好?」说著用衣襟裹住手指,拾起银针。

洪凌波身子不能动弹,这几句话却清清楚楚的听在耳里,见他拾起银针,笑嘻嘻的望住自己,只吓得魂飞魄散,要待出言求情,苦在张口不得,只是目光露出哀怜之色。小龙女道:「过儿,关上了门,防我师姊进来。」杨过应道:「是!」刚要转身,忽听身後一个娇媚的女子声音说道:「师妹,你好啊?我早来啦。」

杨过大惊转身,烛光下只见得门口俏生生的站著一个美貌道姑,右眼桃腮,嘴角边似笑非笑,正是赤练仙子李莫愁。

当洪凌波打听活死人墓中道路之时,李莫愁早料到她要自行来盗玉女心经,派她到长安杀人等等,其实都是有意安排。她一直悄悄跟随其後,见到她如何与杨过相遇,如何入墓,如何逼小龙女献经,又如何中计失手,只因她身法迅捷,脚步轻盈,洪凌波与杨过竟是丝毫没有察觉,直至斯时,方始现身。

小龙女矍然而起,叫了声:「师姊!」跟著便不住咳嗽。李莫愁冷冷的指著杨过道:「这人是谁?祖师婆婆遗训,古墓中不准臭男子踏进一步,你干麽容他在此?」小龙女猛烈咳嗽,无法答话。杨过挡在小龙女身前相护,朗声道:「她是我姑姑,这里的事,不用你多管!」李莫愁冷笑道:「好傻蛋,真会装蒜!」拂尘挥动,呼呼呼住了三招。这三招虽先後而发,却似同时而到,正是古墓派武功的厉害招数,别派武学之士若不明忑中奥妙,一上手就给她系得筋断骨折。杨过对这门功夫习练已熟,虽远不及李莫愁功力深厚,仍是轻描淡写的闪开了她三招混一的「三燕投林」。

李莫愁拂尘回收,暗暗吃惊,瞧他闪避的身法竟是本门武学,厉声道:「师妹,这小贼是谁?」小龙女怕再呕血,不敢高声说话,低低的道:「过儿,拜见了大师伯。」杨过呸了一声道:「这算甚麽师伯?」小龙女道:「你俯耳过来,我有话说。」

杨过只道她要劝自己向李莫愁磕头,心下不愿,但仍是俯耳过去。小龙女声细若蚊,轻轻道:「脚边床角落里,有一块突起的石板,你用力向左边板,然後立即跳上床来。」李莫愁也当她是在嘱咐徒儿向自己低头求情,眼前一个身受重伤,一个是後辈小子,那里放在心上,自管琢磨怎生想个妙法,勒逼师妹献出玉女心经。

杨过点点头,朗声道:「好,弟子拜见大师伯!」慢慢伸手到小龙女脚边床边里一摸,触手处果有一块突起的石板,当下用力板动,跟著跃上床去。只听得轧轧几响,石床突然下沉。李莫愁一惊,佑道古墓中到处都是机关,当年师父偏心,瞒过了自己,却将运转机关的法门尽数传给师妹,立即抢上来向小龙女便抓。

此时小龙女全无抵御之力,石床虽然下沉,但李莫愁见机奇快,出手迅捷之极,这一下竟要硬生生将她抓下床来。杨过大惊,奋力拍出一掌,将她手抓击开,只觉眼前一黑,砰嘭两响,石床已落入下层石室。室顶石块自行推上,登时将小龙女师徒与李莫愁师徒四人一上一下的隔成两截。

杨过朦胧中见室中似有桌椅之物,於是走向桌旁,取火摺点燃了桌上的半截残烛。小龙女叹道:「我血行不足,难以运功治伤。但纵然身未受伤,咱师徒俩也斗不过我师姊……」杨过听到她「血行不足」四字,也不待她说完,提起左手,看准了腕上筋脉,狠命咬落,登时鲜血迸出。他将伤口放在小龙女嘴边,鲜血便泊泊从她口中流入。

小龙女本来全身冰冷,热血入肚,身上便微有暖意,但知此举不妥,待要挣扎,杨过早已料到,伸指点了她腰间穴道,教她动弹不得。过不多时,伤口血凝,杨过又再咬破,然後再咬右腕,灌了几次鲜血之後,杨过只感头晕眼花,全身无力,这才坐直身子,解开她的穴道。小龙女对他凝视良久,不再说话,幽幽叹了口气,自行练功。杨过见蜡烛行将燃尽,换上了一根新烛。

这一晚两人各自用功。杨过是补养失血後的疲倦。小龙女服食杨过的鲜血後精神大振,两个时辰後,自知性命算是保住了,睁开眼来,向他微微一笑。杨过见她双颊本来惨白,此时忽然有两片红晕,有如白玉上抹了一层淡淡的胭脂,大喜道:「姑姑,你好啦。」小龙女点点头。杨过欣喜异常,却不知说甚麽好。

小龙女道:「咱们到孙婆婆的屋里去,我有话跟你说。」杨过道:「你不累麽?」小龙女道:「不碍事。」伸手在石壁的机括上扳了几下,石块转动,露出一道门来。此处的道路杨过亦已全不识得。小龙女领著他在黑暗中转来转去,到了孙婆婆屋中。

她点亮烛火,将杨过的衣服打成一个包裹,将自己的一对金丝手套也包在里面。杨过呆呆的望著她,奇道:「姑姑,你干甚麽?」小龙女不答,又将两大瓶玉蜂浆放在包中。杨过喜道:「姑姑,咱们要出去了,是麽?那当真好得很。」

小龙女道:「你好好去罢,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你待我很好。」杨过大惊,问道:「姑姑你呢?」小龙女道:「我向师父立过誓,是终身不出此墓的。除非……除非……嗯,我不出去。」说著黯然摇头。

杨过见她脸色严正,语气坚定,显是决计不容自己反驳,当下不敢再说,但此事实在重大,终於又鼓起勇气道:「姑姑,你不去,我也不去。我陪著你。」小龙女道:「此时我师姊定是守住了出墓的要道,要逼我交出玉女心经。我功夫远不如她,又受了伤,定然斗她不过,是不是?」杨过道:「是。」小龙女道:「咱们留著的粮食,我看勉强也只吃得二十来天,再吃些蜂蜜甚麽,最多支持一个月。一个月之後,那怎麽办?」杨过一呆,道:「咱们强冲出去,虽然打不过师伯,却也未必不能逃命。」小龙女摇头道:「你若知道你师伯的武功脾气,就知咱们决不能逃命。那时不但要惨受折辱,而且死时苦不堪言。」杨过道:「若是如此,我一个人更是难以逃出。」

小龙女摇头道:「不!我去邀她相斗,一路引她走入古墓深处,你就可乘机逃出。你出去之後,搬开墓左的大石,拔出里面的机括,就有两块万斤巨石落下,永远封住了墓门。」杨过愈听愈惊,道:「姑姑,你会开动机括出来,是不是?」

小龙女摇头道:「不是。当年王重阳起事抗金,图谋大举,这座石墓是他积贮钱粮兵器的大仓库。是以机关重重,布置周密,又在幕门口安下这两块万斤巨石,称为『断龙石』。万一义师末兴,而金兵已得知风声先行来攻,要是寡不敌众,他就放下巨石,闭墓而终,攻入墓来的敌人也决计难以生还。因断龙石既落之後,不能再启。你知入墓甬道甚是狭窄,只容一人通行,就算进墓的敌人有千人之众,却也只能排成长长的一列,仅有当先的一人能摸到堵塞了墓门的巨石,一个人不论力气多大,终究抬它不起。那老道如此安排,自是宁死不屈、又与敌人同归於尽的意思。他抗金失败後,独居石墓,金主侦知他的所在,曾前後派了数十名高手来杀他,都被他或擒或杀,竟无一人得逃脱。後来金主暴毙,继位的皇帝不知原委,便放过了他,因此这两块断龙石始终不曾用过。王重阳让出活死人墓时,将墓中一切机关尽数告知了祖师婆婆。」

杨过越听越是心惊,垂泪道:「姑姑,我死活都要跟著你。」小龙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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