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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部分(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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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水皮妈满村里找猫,在打麦场畔遇着杏开,杏开端了一碗面粉,小心翼翼走,就问:做啥好吃的呀?杏开说:包饺子呀。水皮妈说:哦,昨日中午霸槽就说他口寡得很……敢情是他生日?让我算算,霸槽是秋季生的,今日是……。杏开说:别信嘴胡说,是给六升送的,他病重了,想吃饺子,我送一碗面粉去。水皮妈说:病重了?快收秋呀,能不能吃上新包谷?吃不上也好,病了这些年了,人一走,他不受罪了,他老婆也解脱了。杏开说:你咋说这话?水皮妈说:话不中听,但是实话么。杏开就端了面粉要走,水皮妈说:不说了,不说了,几时我也去看看他。杏开,你见我家猫了没,就是翘尾巴的黑猫,可不敢丢了。杏开说:丢不了!水皮妈说:丢不了咋没见呀?杏开说:可能变老虎了!

到了中午,水皮妈在狗尿苔家的巷口杜仲树上发现了猫皮。猫皮是被钉在树上的,水皮妈就疑心这是狗尿苔把猫杀了吃猫肉,便端直来寻狗尿苔。狗尿苔发誓不是他杀的,水皮妈不信,婆也出去给她解释,她还不听,婆拉着狗尿苔回到院里,水皮妈倒坐在院门口的石头上骂。

水皮妈骂的时候,六升正在炕上吃饺子,杏开拿来的面粉给他包了一碗饺子,他只吃了两个就不吃了,要睡去,却睡不着,巷道里水皮妈骂得不歇气。他说:谁身体这好的,骂得凶?家里人说是水皮妈,她家的猫被人杀的吃了,她认定是狗尿苔干的。六升的老婆就拿了两疙瘩棉花给六升耳朵里塞,骂声却停了。六升说:她歇下了。自己也闭了眼睛,面朝炕墙睡去。但是,骂声又起来了,六升说:这婆娘!就昏过去。

六升昏过去后,众人连唤带掐人中,好不容易才缓醒了过来,他儿子磨眼提了根棍来撵水皮妈,水皮妈这才不骂了,离开狗尿苔的院门口,气还没出完,拿了石头砸杜仲树,把树身砸了五六个坑儿。

旁边人说:石头能砸断树?要不要斧头?

水皮妈说:看我笑话得是?我知道有人幸灾乐祸哩!

当然有人幸灾乐祸,天布、磨子、灶火就在老公房里笑哩。他们在厕所里拉出了吃过猫肉的粪便,说猫肉是酸的,放出的屁有酸臭,拉出的屎也酸臭。但他们没有出来替狗尿苔平反,想着仍是怎样整治水皮。于是,想出了借六升的病情恶化,把姓朱的人家都拉紧在一块,这办法支书以前老采用过,磨子就出来承头,在村里招呼:一个朱字掰不开两半,六升既然病成那样,姓朱的都应该去关心啦。六升病的时间长,家里困难,要去看望就凑份子,一家出一两块钱,送上钱实惠些。很快,姓朱的人家就凑齐了一百零四元钱,唯独水皮妈没掏钱,天布就派老顺去找水皮妈,水皮妈说:以前谁病了都没凑份子的,六升真不行啦?

老顺说:是不行啦。

水皮妈说:都不行了,还给他钱干啥呀?

老顺说:这话是你说的?都是姓朱的,你们还是本家子,比我还亲近哩。

水皮妈说:啥姓朱不姓朱的,有人恨不得把我娘俩掐死哩!

老顺说:那你是不想出这份钱呀?!水皮妈说:水皮回来了我让他去给磨子交钱。就又骂狗尿苔杀了她家猫。老顺说:你这嘴就是刀子,不就一只猫么。水皮妈说:这是猫的事吗,他狗尿苔是什么人,他都敢这样,赶明日准都能来杀我娘俩了!老顺说:你看见狗尿苔杀的?水皮妈说:不是他还能是谁,他是个饿死鬼,啥都想吃哩!老顺说:我让狗尿苔涮了I嘴,涮出的水里没丁点肉花花。水皮妈说:他能让肉花花留在牙缝里,早是涮过咽了。老顺说:和你没办法说!

老顺走了,走了半天,老顺又来了,告诉了水皮妈:天布替水皮交了两元钱。

天布给水皮垫了两元钱,这事立马在村里传开,秃子金牙疼着,在长宽家要了几颗花椒籽塞在牙缝,听说了,就跑去给霸槽说:水皮和他们还拉扯着?霸槽说:水皮把六升叫本家叔么。秃子金说:亲戚关系重,还是革命关系重?霸槽说:水皮不至于背叛咱们的。秃子金说:得多个心眼着好,我让我媳妇可顶乖了。

秃子金和半香吵过之后,秃子金就以为半香肯定还和天布来往,每次回家都蹑手蹑脚进院,然后猛地推开上房门,屋里没见着天布,却还要到柜子背后查一遍,再检查后窗是否开着。气得半香说:捉住了没有?秃子金说:就算他没来,不怕贼偷还怕贼惦记,你说,你和我×的时候,心里想没想过他?半香说:你不说我还不会哩,你说了教我了!气得秃子金扑上去就打,常常两人相互身上都挂彩。村人见秃子金脸上有血道子,就说脸咋啦,又是割草时棘挂啦?秃子金说这回不是,是叫猫抓了一爪子。半香已经不和秃子金同床了,秃子金就把半香压倒在板凳上捆了胳膊腿,强迫着干。他干的时候,头上再不戴帽子,说:你要想着天布就想着吧!半香闻不得他头上的气味,也见不得那满头的红疤,把眼睛闭了,说:有挣死的牛没有累死的地,你×吧!秃子金的身子也就真的虚起来,除了腰疼便是牙痛,牙一痛半个腮帮都肿起来。

霸槽见秃子金这么说,就笑了,没再接着话头,倒问:牙又疼了?秃子金说:不知咋的,三天两头疼。霸槽说:和半香少×些。秃子金说:哎霸槽,你说这一阵咋回事,老想干那事?霸槽说:是不是?越革命越想干越能干么!秃子金说:那你也?霸槽说:你用半香哩,我用啥?用手。秃子金说:你哄别人能哄了我,昨儿晚上你去……霸槽忙挥了手,说:好好好,你忙你的去吧。

秃子金一走,霸槽就让八成去找水皮。水皮来了,水皮他妈也跟了来,霸槽就让水皮他妈和八成先到庙外去,他要和水皮说些话。他竟然把秃子金的话原原本本说给了水皮。水皮就骂秃子金在污辱他,并说榔头队成立的时候,秃子金只是跟着跑哩,并没有加入,只有天布他们成立了红大刀,他才在榔头队的花名册上按了指印,他是要和天布不一样,他才革命动机不纯,霸槽说:我能给你说这话,说明我对你的态度。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水皮怎么啦,姓朱就一定是保皇派啦?水皮说:就是,杏开也还不是姓朱,她还不是和你……霸槽说:和我咋?水皮说:这我不说。霸槽说:不准说她!水皮倒愣了,说:是你不……啦,还是她不……啦?霸槽说:水皮,我给你说一句话,你记住,如今有这机遇了,咱要弄就弄一场大事,弄大事要有大志向,至于女人,任何女人都只是咱的马!水皮真吓了一跳,说:哦,哦。霸槽说:你带烟了没?水皮说:我不吃烟,我问八成带了没?霸槽说:不吃了,刚才我说到哪儿了?噢,当年共产党闹革命,主要人物还不都是国民党的人,正因为在国民党里,知道国民党救不了国才起事的。水皮说:就是呀。霸槽说:你跟着我好好干,我也考虑了,榔头队既然是个组织,不能老是霸槽呀水皮呀的叫,咱是个队,就要叫我队长,那么,我当队长,你就来当副队长,咱商量着编三个分队,定出分队长的名单。水皮没想到霸槽会对他这样说话,他说:队长,我不叫你霸槽了,叫队长,今天是初几?霸槽说:初九。水皮说:三六九往上走。妈,妈——!

水皮妈跟八成在庙门口又骂狗尿苔,八成嘴笨,不会附和,也不善于倾听,只是手在腿上往上挠,手在头上往下挠,手又在腰里左右挠。水皮妈说:我给石头木头说话哩?八成说:我不会说来回话。水皮妈说:不会说来回话,脸上也没个表情啦?听到水皮喊她,她进来,问:啊你们工作谈完啦,霸槽,你说我这猫就白白被狗尿苔吃啦,他四类分子都敢这样?!水皮制止了他娘,说榔头队要正规编制啦,霸槽是队长,他是副队长。水皮妈立马不说猫事,喜笑颜开,说:天布磨子他们攻击你们是乌合之众,有队长副队长是乌合之众?水皮,好好跟着你霸槽哥,革命成功了,你霸槽哥当咱古炉的支书,你霸槽哥还不让你当个队长?霸槽就笑了,说:我们就不能去公社,去县上?

霸槽和水皮母子说过话后,去了跟后家,水皮还没回去,在窑神庙里写当天的大事记,这一天太有意义啦,应该记下来。他妈就坐在旁边陪他,一眼眼看着儿子。她看见儿子写字的时候眼皮子眨得像鸡屁眼,桌子下的腿也在摇,摇得像抽风,就说:你累了,歇一会儿。水皮说:妈,我写大事记哩,你不要干扰。他妈不再说话了,看着儿子写满了一页,翻过去,还在写。庙门外有了很大的咳嗽声。抬头看见站着灶火。

灶火是榔头队成立后第一回来窑神庙,庙里所有的墙上都写着标语,上殿门开着,从门脑上斜插着两面旗,左右台阶上又都放着石墩子。石墩子肯定就是坐位,而每个石墩子后有一把长杆子榔头靠着墙。灶火想:狗日的把这里当成梁山忠义堂了。灶火看过戏,戏里的忠义堂就是这样子。水皮妈就迎了出来,说:是灶火呀,你咋到队部来啦!灶火说:队部?这不是窑神庙呀?!水皮呢?水皮妈说:在里边写字哩,是不是你也入呀?灶火说:人呀!把人字念得很重,念成了日字。水皮娘就喊:水皮,灶火见你啊!

灶火不愿意到庙里去,水皮就跟他出来,两人走到中山根的那片树林子里,灶火坐在地上了,让水皮也坐下,水皮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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