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事,狗尿苔趁机要溜走,秃子金说:走呀,狗尿苔,和朱大柜走到一块去!如果秃子金什么话都没说,狗尿苔会跟着榔头队去热闹的,但秃子金让狗尿苔去顶婆的缺,狗尿苔就不愿意去了,瓷在那里不动。秃子金吓唬道:你去不去,不去你婆就去,病了也得去!杏开就说:要狗尿苔去,那我也去。
狗尿苔和杏开跟着走到巷口,狗尿苔才发现脚上的一只草鞋烂了,不可能穿着去再穿着回来,他给秃子金说得回去换鞋,秃子金不同意,说光脚走,狗尿苔说:你以前还行呀,现在咋这凶的?秃子金说:革命哩,谁给你好脸?!狗尿苔就呜呜地哭,他哭着是因为霸槽从队列前到队列后来了,一边哭一边从手指缝偷看霸槽。果然霸槽就同意狗尿苔回家换鞋。狗尿苔跑回家给婆说了原委,婆说:唉,婆不好,让我娃遭罪了。狗尿苔还笑着说:我去热闹呀!但家里没有了新草鞋,婆让把另一只还没烂的鞋也脱了穿一双布鞋,狗尿苔说不,就要穿得烂烂的,给榔头队丢人去,就翻那一堆烂草鞋。家里有十几只烂草鞋,都是一双草鞋穿得一只烂了,而另一只还没完全烂,就保存起来,等着又穿烂一只了再从这些还没完全烂的草鞋里寻一只替就。狗尿苔就在裤带上系了四只还没完全烂的草鞋,去撵榔头队。系着的草鞋磕打着腿,跑不快,等跑到村口的石狮子前,支书的老婆在那里哭。
狗尿苔说:婆,支书婆,你哭啥哩?
支书老婆说:你爷被抓去坐牢啦!
狗尿苔说:没有呀,刚才我还看见支书爷跟榔头队走的。
支书老婆说:就是榔头队把他抓去送大牢呀!
狗尿苔说:不是,是去下河湾呀,我听说下河湾的联总欺负下河湾的联指,榔头队去声援呀,就带了支书爷,还有守灯,还有我。
支书老婆说:你没哄我?
狗尿苔说:没哄。
支书老婆说:声援就声援么,带你支书爷去?
狗尿苔说:支书爷是走资派么,这样显得革命呀。
支书老婆说:你也说你支书爷是走资派?支书老婆好像生气了,拿手来抓狗尿苔的脸,狗尿苔忙往后退,支书老婆还在说:你也这么说?唼?!
狗尿苔觉得支书老婆说不醒又哕嗦,说:我不跟你说了,我走呀!支书老婆把鸡蛋让狗尿苔拿着,狗尿苔拿着跑走了,她还在后边叮咛:你不能吃,一定要给你支书爷!
狗尿苔和杏开就这样跟着榔头队去了下河湾。狗尿苔是哪儿都跑的,又是替了他婆的缺,姓朱的并不多心,而杏开也跟着榔头队去了下河湾,天布、磨子就火冒三丈。天布和磨子一发火,朱姓的人说什么话的都有,他们又拉扯出前朝往事,从满盆的死,自满盆死后古炉村才乱起来,才导致了今天这田地,他们指责着杏开并没有和霸槽断了关系,添油加醋,捕风捉影,最后论定杏开就是榔头队的。话说得过头了,连田芽都不信了,说:得了吧,他们就是好,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好,杏开哪里就是榔头队的?谁见到她去过窑神庙?天布媳妇说:我见到她从窑神庙门前过的。田芽说:庙门口是路,谁不走路,何况她家自留地在中山后腰里,到自留地不路过庙门口从半空飞呀?天布媳妇说:自留地能有多少活,她是一天几趟到自留地,就是图着路过庙门口了往里边看霸槽哩!田芽说:咋能这样说话?都是姓朱的……天布媳妇说:屁呀,朱姓以前在古炉村啥势,现在是啥势?一锅汤里,有了水皮那老鼠屎,又有了杏开老鼠屎,汤能不坏?!
就在这个晚上,生产队里分白菜,按户分的,姓夜的男人都不在,他们的老婆孩子背着背篓来了,乖乖地站在那里。先分到的是姓朱人家,后来再分到的是杂姓和夜姓。磨子在过秤的时候脸色一直不好,口里骂骂咧咧:干活的时候没人,分东西了就来了,红口白牙地吃呀?!骂是骂着,但又不能不给姓夜的人家分。这些姓夜的老婆孩子不敢回应,过秤时也不嫌了白菜棵子大了小了,秤杆子高啦低啦,白菜一装到背篓就匆匆离开。分到最后,白菜剩下一筐,给半香秤了三分之二,磨子说:谁还没分?田芽说:霸槽没分。磨子说:你把筐里的让半香给捎带去,全当去吃药吧!提了秤就往回走。田芽撵过来说:还漏了一人,杏开也没分哩。磨子怔了一下,却说:你没看没有了吗,没了拿啥分,分骨殖呀?!
榔头队是鸡叫了才回的村,都饿得前腔贴了后腔,一到村口就散了。杏开是第二天才知道分菜的事,她来找磨子。
杏开说:分白菜吧,咋没给我分?
磨子说:分白菜的时候你在哪儿?
杏开说:人在不在也得分呀,我不是生产队的社员啦?
磨子说:没菜了么。
杏开说:到我这里就没菜了?我大推举你当了队长,你当队长就这样整我?
磨子说:你还记得你大?
杏开说:你啥意思?
磨子说:你昨天干啥去了,你大要是知道,能气得从墓里扑出来!
杏开说:我家的事用不着你来操心,我只问你,霸槽是五类分子啦,我就不能接触?
磨子说:你接触么,你咋样接触都行呀,你去呀,你去也拿个榔头呀?!
杏开说:我还不是榔头队的,你要这么说,我还真要加入榔头队哩!
磨子说:加呀,入呀,你就嫁给他呀!
杏开真的吵过架后就去了窑神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