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继明:在我的印象中,现在的人比以前的人更有想像力,就拿“变性”来说,这在过去是很难想像的。还有什么人妖、美容整形之类,所有的目的就是把自己变成一个他所想成为的“他者”,其中的心理动因我想除了某种隐秘的性别障碍和现实功利的考虑,显然还在于人不断膨胀的欲望使然。既然人的欲望失去了节制,被无限地放纵,那么只要科技水平到了那种阶段,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会发生。现在是变性,下一步大概就是“克隆人”了吧!
荆歌:已经有人在偷偷地干了。说不定呀,大街上,酒吧、迪厅里,已经混杂着一些克隆人了。
张执浩:事实上,几乎每一个人都对自身的性别怀有潜在的敌意,所有人都是带着遗憾而存活于世的,于是才有了男女之间的相互吸引和好感。你说,如果有机会的话,你是否愿意当一回女人呢?我肯定不会这样做,但我可以想像那样做的后果。性别的转换不仅仅涉及对既有伦理道德的颠覆,而且还会带来一系列新的麻烦。而已有的生活经验告诉我,简单的人才具备丰富的人性。如果科学发展到了能够随意更改人的性别的地步,让你一段时期为男,另一段时间为女,或者,索性让你一人具备两性——你是你自己的爱人,哈,难道这不是一件相当可怕的事情么?
荆歌:我倒觉得很有意思。我跟执浩不同,我非常愿意自己一会儿是男的,一会儿是女的,那多丰富,多有趣啊。
戴来:关于变性手术的新闻,时有报道,说实话我从未去想过它和我的关系,总觉得那是新闻,离我的生活很远。荆歌今天的这个话题让我猛然沉浸到一种想像中,比如,我是一个易性者,手术后的我会是怎样一种境遇,或者我的朋友荆歌现在变成了一个女人,我会怎么和她相处呢?
荆歌:要是戴来变成男的,或者我变成女的,我想我们作为好朋友,总是相伴而去洗手间,那是一定的。
风马:细想一想,我们这个东方大国是有太多的“变性”倾向的。远到宫廷里的公公,近到当前走红的一些作家、球星、歌星、影星,都是雌雄不分,阴阳难辨的。恕我不敬,我确实见过几个这样的男性作家,虽然他们蓄了大胡子以张扬其所谓的血性,但他们的作品却让读者对他们的性别构成产生了疑问——至少,我会在心里请上帝:让他们变成女孩吧!果然,当你再读他们的作品,你便会联想到一个妇科的专用词:习惯性流产。
荆歌:风马对娘娘腔有仇啊。不要这么狭隘好不好?世界为什么必定要非女即男?界线为什么要那么分明呢?多一些暧昧,多一些模糊的状态,有什么不好呢?
吴君:我有一个做编辑的女性朋友,她秀美可人,受人怜爱。走到哪儿都有绅士们为她表现着风度。可是就这样的倍受宠爱的女子也在一个场合说了不要做女人的话。为什么呢?她说:女人的生命无摭无拦。危险骚扰随时可以出现,不能预测,又难以招架。而且属于她的青春太短暂了。这是一个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女人说的话。可是她都说自己不是幸运的,那么样貌普通或者不好的女人该怎么办呢?有多少人去关注过男人是否英俊是否端正?只要他有事业有成功就行了。可是女人与自己命运紧密相关的相貌却不能由自己选,只能靠造化。就是再美丽的相貌也有过期作废的时候啊。君不见在这么多个场合,有多少个过了四十岁的女人还能真正地成为中心人物。还有年轻的女人在抢年老女人的丈夫。等自己姿色已褪又担心自己是同样的命运。所以做女人有什么好呢?她有了再多的知识,她见识了太多的场面。可是她们还是要把自己的心拴在男人身上。她的幸福要等男人赋予,等男人发出邀请。在命运里她是一个永远等待之人。即使她是一个顶顶成功的女人。我说的是变性的话吗,(笑)怎么看都像是牢骚。
荆歌:吴君是因为觉得女人是弱势,才发牢骚。要不要当一回男人试试呀?
刘继明:至于“变性人”在变性之后的特殊情感和身体体验,一定是很新奇和怪异的,我想,这将为文学探究人性的陌生领域提供又一种前所未有的视角。由此看来,“与时俱进”的作家们又将大有用武之地了。
荆歌:有没有这样的传记?金星、河莉秀有没有出过书?可以让她们写书。
张执浩:很显然,河莉秀纯属“上帝的笔误”。当我在网络上第一次看见她的照片时,的确有点目瞪口呆。一个原本应该生而为女人的人,因为造物主的瞬间疏忽而不得不以另一种角色来到世上,其痛苦可想而知。我感兴趣的是,河莉秀在完成性别转换的刹那间的心理变化,一桩期待已久的心愿得以实现了,除了喜悦外,还有什么呢?我想,肯定还有其他多种感情交织在一起。河莉秀的变性其实是人类利用科技手段对上帝的一次“反动”,它使我们相信,与其说上帝是一个爱犯错误的人,毋宁说他喜欢用类似的错误来考验他的子民的耐心和承受力。
荆歌:真不知道变性是在犯错误还是纠正错误。
张执浩:变性不同于时下愈演愈烈的整容,前者可以视为一种精神上的“暴动”,而后者仅仅是对肉体缺憾的矫正和修复,也就是说,前者具有革命性,而后者只是改革而已。
但我还是看见了诸多关于变性人负面报道,譬如,有人处于生存方面的考虑,易男为女,想以美色维持生计;还有的人变性的目的只是为了满足变态的窥视欲……这样做或许丧失了“革命”的初衷呢。日本有一部名叫《厨房》的畅销小说,细腻地刻画了变性母亲的生活状况,读来令人扼腕。我们国内反映这方面的文学作品还很匮乏,即便有人写了,也没有上升到人性的高度。希望今后能看到这方面的优秀作品。
吴君:有人说男人眼里只有两类女人:漂亮的和不漂亮的。女人眼里只有两种男人:有钱的和没钱的。如果想变性的这个女人长得高一些,人帅一些,做这个事情的也未必就是坏事。多好啊,前三十年我享受了当女人的种种好处,开始老了,女人的优势不再的时候,我就变成一个男的,体会一下成熟男人是怎么享受小女孩子们对他的那种崇敬,风流快乐到七八十岁。当然,变成男人的前提必须我是有钱有地位的,不然我怎么活呀,变不变有什么区别。
荆歌:吴君没做过男人,对男人还是不了解。这山望着那山高。其实人老了,不管男人女人,都是一个悲哀。老男人有什么好?自古美女爱少年。要是有钱,老女人也可以享受小男孩子的崇敬的呀。也可以风流快乐到七八十岁的呀。这话说到有钱没钱上去了,跑题了,赶快回来。
戴来:我想易性手术不只是换个性别这么简单,它不仅仅是一个医学的问题,还牵涉到法律、道德、伦理、宗教及社会学等领域,应该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工程。而对于易性者来说,最为困难的是怎么适应手术之后的新的社会角色。
在与传统医学及社会、伦理观念的冲撞中,社会日益走向宽容(尽管有时候仅仅是一种姿态)和多元化,一些变性人还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婚姻,在中国已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对变性人持理解态度并将他们接纳于社会群体中。我觉得能在性别上给与他们明确的认定,才是对他们最为实在的关怀。
荆歌:戴来应该到派出所负责办理身份证。变了性的人来你这儿换身份证,你不光能很爽快地办给他们,还能给他们上一堂心理课。让他们放下包袱轻装上阵。
风马:还有一个现象是发生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当时,有一群被誉为“铁姑娘”的小女人活跃在广播、报纸或纪录片中,且看她们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真正是“不似男儿胜似男儿”。这又是为了什么?还有样板戏里的“女支书”、“女政委”之流,她们连婚嫁生育的基本权利和基本功夫都弃之不要了,你能说这不是“错生性别现象”?至于那些把电影或歌曲演得唱得极其奶油的小生,那些把足球踢得颇有点阴柔的球星,难道他们不是“阴阳倒错”吗?说来说去,我认为,中国有太多的男人都该去做一下变性手术了。那样,他们才不会在歹徒施暴的现场充当围观者,才能把开山、劈石、踢球、摔跤之类的活儿揽过来,而不是礼让给“铁姑娘”们,才能与他们的性别角色相匹配。当然我也希望咱们的一部分女同志也去做一个类似的手术,否则,有关“阳盛阴衰”的话题,在中国,就会没完没了。
荆歌:风马给我的印象是,他老想要搞性别整风运动,要清理性别队伍。不要这样嘛。男人有点娘娘腔,女人成了“铁姑娘”,有什么问题呀?变不变性,得人家自愿,是人家性别角色错位,内心万分痛苦之后作出的决定,是生死线上的挣扎,你怎么就那么不理解,说得那么轻松?变不变性,不是你说了算的。你若是皇帝,不会强迫你看着像男人的女人和你看着像女人的男人都去变性吧?那就是推行性别恐怖主义了。
风马:古罗马讽刺诗人朱文纳尔在考察了他的若干同胞以后曾这样写道:“他们还在等什么?难道还不是他们完成那件事的时候吗?操刀一割,除掉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