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出去的,不过要把话说清楚。你是谁啊?”
“我是这儿的护士长。”
“那你看,我是跟你说还是跟你们领导说?”娄红这时的情绪多少稳定下来。
“你什么事啊?”护士长不耐烦地问。
“让你们也知道知道你们这位表面看起来端庄体面的刘大夫做了哪些下作甚至下流的事!”
刘云一动不动地坐在桌前,眼睛看着窗外,仿佛死了一般。
“我娄红明人不做暗事,她丈夫爱上我,要跟她离婚。”娄红说着用手指指刘云。“她就开始闹,先去我单位,然后去派出所,最后去我家,太可耻了吧?”
“你不可耻吗?一口口一声声她丈夫她丈夫,你跟人家丈夫乱搞,你不可耻吗?”老护士长也气愤了,吵架这时变成了娄红和护士长两个人的事了。
“我有什么可耻的?不错,他是她丈夫,但他爱我,这就够了,这也是最重要的。”
“有什么重要的,你不就是仗着自己年轻勾引人家老公吗!”护士长说。
“就是,就是。”一位女患者说。
“这丫头太狂妄了。”人群中有人附和说。
“我明白了,跟你说没用,实话告诉你,我真的同情你们,因为你们这代人根本不懂什么是真正的感情,因为你们从没经历过。你们一辈子不过是在自我欺骗,还以为结婚生孩子就是爱情呐,真可怜。”
“滚出去!”娄红的话激怒了老护士长。
娄红没有理睬护士长,转身去对刘云说:“我告诉你刘云,你可以什么都做,因为你有权利,因为你手里有结婚证书,但我希望你顾及一点儿自己的人格,干得光明正大一点儿,别那么下作、下流,让人瞧不起!”
“你这黄毛丫头说话嘴怎么这么很,你难道没有老的那一天吗?你能永远这么年轻,这么漂亮吗?如果有一天你老公被比你更年轻更漂亮的人勾去,你还会这么狂吗?”老护士长动了感情。
“谢谢你这么语重心长地提醒我。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如果我有这一天,可能我会很难过,但我会很体面地处理,不会像你们刘大夫这么下作。”娄红又一次用了“下作”这个词,它将刘云最后的感觉杀死了。
护士长接不上娄红说的话,因为似乎觉得她说得有一点儿道理,但又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道理。
“可惜你们根本不懂什么叫体面。”娄红好像突然没有了吵下去的兴趣,低声说了这句话之后挤过人群离开了。
在娄红经过左敏身边时,左敏最后看一眼刘云,她从没有见过哪个女人有过这样的表情:恨自己还活着。
于是,大华的朋友左敏尾随娄红离开了医院。在她的裤兜里放着一大堆大华做手术的各种费用收据。
第二十八章
刘云坐在那里,保持着娄红离开之前一样的坐姿。
护士长把围观的人驱走,关上了诊室的门,她小心地坐到刘云对面的椅子里,看着刘云。
刘云还那样坐着。
“刘大夫,你先回家休息一下,我找人替你。”护士长试探地说。
刘云没有说话,也没有改变坐姿,但她把目光投向了护士长。护士长看着刘云的脸,有些害怕,担心刘云的精神受到刺激了。刘云的表情是经过震动之后死亡的表情,就像一个被当众强迫脱光衣服的女人,她努力挣扎,想保住自己身上的衣服,但是所有的衣服都离开了自己,她立刻就静止了,仿佛她自尊的死亡已经在最后一件衣服被扒掉时完成了,任凭自己的裸体暴露在众目之下,丧失了感觉的功能。
“你别太上火,有事说出来,大家都可以帮忙,没有过不去的独木桥。”护士长还在努力试着开导刘云,“想开点,先回家去吧。”
刘云突然笑了。
“你去忙吧,护士长,我不回家,还没到下班时间呐。”刘云平静地说,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也好像那个裸体的女人不再有力量离开事发的现场,宁可让自己留在众人的目光中。这是护士长无法理解的平静,于是,她离开了。走廊上立刻有几个护士大夫围住她,打听情况。她说:“受刺激了。”然后便去医院领导那儿汇报情况去了。
刘云看着桌子上的各种处方笺和化验单,脑袋里一片空白。那些白晃晃的纸片在她的注视下突然有些变形,好像离她很远,她甚至担心伸手再也够不到它们,虽然她一直在盯着它们看。于是,她站起来凑近窗口。
窗外是阴天,是医院后院的草坪,有患者在那儿经过,也有人坐在草坪旁边的白色铁椅上。她看着外面,突然发现自己听不见外面应该传进来的声音。这时,她轻声对自己说:“我应该给患者看病啊。”
刘云立即离开窗口,推开自己诊室的门,然后回到桌前,等待下一个患者。她不知道分诊的护士把患者都安排到别的诊室了,她在等着。
娄红走在大街上,心情十分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