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事了。”
“你怎么能说这不是事呐?”吴刚说着用手指指地上的一切。
“他本来是要打我的,但嫌我太下作,怕脏了他的手,所以才砸了东西。”刘云低头说,同时用拖鞋把几块大的碎玻璃往一块踢踢。“这样挺好,我心里也踏实了。”
吴刚看见刘云这副样子,心里过不去了。他几次咬着牙想到耿林,他想,耿林破坏了刘云内心的骄傲和自尊。他以往认识的那个刘云永远也说不出刚才这样的话。吴刚认为,一个人只有到了再也没有什么可信赖可相信的时候,才会这样说话。但他没有想,刘云自己在这个破坏过程中应付的责任。
“我打个电话,别去上班了,然后我们一起收拾一下这里。”吴刚说着往电话机走去。刘云突然窜到吴刚面前,拦住他,仿佛吴刚此时要做的不是打电话请假,而是去杀人。
“不,不,不。”刘云说,“我要去上班。”
吴刚不解地望着刘云。
“我想离开这里,我必须去上班。”刘云这样回答了吴刚目光的询问,但她心里想的却是上班现在是她惟一可去的地方。
医院的心脏外科手术最近一段时间处在半停止状态,这和一个主刀医生去美国进修,以及另一个博士的调离有关。这也是刘云能被调开一段时间的原因,在手术台上,刘云现在还是绿叶。尽管她已经变成一片重要的绿叶,但还不能独立支撑一台手术。
这一天她上班,医务处领导找她谈话,告诉她从今大起回病房工作,并很婉转地暗示她,要集中精力工作,因为医院准备恢复心脏外科的正常手术,他们从另一个大医院挖来了一个“博士”,在心脏外科手术方面已经是成手,而且在业内小有名气。
就这样,刘云又回到病房。病房在另一幢新楼里,在刘云拿着自己的东西往病房去的路上,心里突然有些不安静。她决定在两幢楼间的绿地上的石椅上小坐一会儿。
她坐在一对情侣旁边,从衣着上可以判定,那个男的是患者。他的蓝白相间的患者服让人想起希区柯克的电影《爱德华医生》。刘云记得和耿林一起看这部电影时的情形。那是一个下雨天,看完电影他们在火车站附近的一家馄饨馆儿吃了两碗馄饨和两个夹肉烧饼。她之所以还记得这一切,是因为她太喜欢这部电影。她记得曾对耿林说,电影的男女主角对她来说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也是最匹配的情侣。
“可他们在实际生活中不是情侣。”她记得耿林这样对她说的。
直到现在她仍然觉得可惜,为什么那个叫派克的男人和那个叫褒曼的女人不是情侣?!她因此也记得耿林对此所表现出的态度,那么漂亮的人也该找到自己的情侣。那以后,耿林也在不同的场合对她说过自己关于婚姻的想法,他觉得一个成年男人和一个女人一同生活,是既健康又自然的事,反过来对女人也一样,这是符合上帝旨意的。
“算了吧。”穿患者服的男人突然对自己的女伴儿喊了一嗓子,打断了刘云的思绪。
刘云抬眼看看自己病房所在的第九层,有一扇窗子是开着的,她知道那是医生办公室。因为王主任不喜欢开空调,所以那里总是开窗户,关着空调。刘云奇怪自己会坐在这里想起多年前看过的一部旧电影,进而想起耿林。
“主要的不是别人对你做的事,懂吗?”男患者突然又大声说。
“那你说什么重要?”他的女伴儿也提高了一点儿声音,以表示不满。
“看你怎么做出反应?他们做什么都是他们的事,你怎么反应,怎么对待,什么样的态度,这才是你的事。”男的说。
刘云被他的话意外地吸引了。
“照你的意思,人可以和外界脱离联系地活着?”女伴不屑地反问。
“当然可以,但你不行,因为你没有意志。”男的说完有些气愤,起身要走,被女伴又拉住。
“你干吗那么激动啊,我不正在跟你商量么?”女伴说。
刘云起身慢慢朝病房走去,她觉得那患者对他女伴说的话,无形中在她身上发生了作用。她好像突然明白了自己此时的心情:她害怕回到熟悉的人中间。
因为性格的原因,她平时与医院其他部门的同事大多是泛泛之交,除了她所在的病房。外科急诊的人虽然目睹了许多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但他们不能与刘云直接谈这些事,还没熟到某一种程度。这多少让刘云保留了一点自己的空间,对好多事刘云丝毫没有解释的欲望,甚至连她自己也不愿去面对这些事,只是她无法摆脱,所以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应付病房的同事。他们都是跟她相熟的人,多次在一间手术室共同工作过的人,他们之间的感情往往比一般同事要深一些,也坦诚一些。
回到病房大家都热情地跟刘云打招呼,因为是上午病房所有的大夫和护士都很忙碌。王主任把刘云引见给新来的博士——侯医生,他跟刘云握过手后说:“我听说你了,老实说,我可有点指望你了。”
“我愿意尽力的。”刘云说。
接着他们又简单聊了聊病房的情况。侯博士一心想做事的态度感染了刘云。另一方面他对待刘云的态度也让她十分高兴。他既在刘云的技术和经验面前表现出了应有的尊重,同时他称呼刘云“你”,让刘云觉得很舒服。在她看来,这个比她年轻几岁的有为的博士并没有把她划到老一辈医务工作者的范畴,他还想跟她合作,而不是排斥她。
侯博士刚离开医生办公室,护士小周便闯了进来:“哎,刘姐,你回来了?你老公到底出了什么事?大家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