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桃花灯,妹在房中……房中懒慵慵!若有人问她哪儿不合适,她说腰既疼来头也疼……娘的,这是哪条路呀,怎么到处是土呀……却是他娘的麻子,要我喝,喝,如今可好,半夜三更他搂老婆上炕了,要我一个人走着回去……嘿,他他娘的以为我胆小害怕,他……
他也不打听打听,我他娘的走黑道走惯’了,怕什么,我怕什么……哎呀,这年头呀,有老婆是好事,麻子准正在……正在……谁?”
突然他眼一直停了步,酒醒了—分,他两眼直愣愣地望着道旁草丛,草丛里传出一声声呻吟,还有一团微微动弹的黑影。
“谁?你是谁!”
瘦汉子又喝问了一声,草丛里那团:黑影仍在微微动弹,低低呻吟。
“他娘的,你聋了,我问你你听见没……噢,嘿嘿,我明白了,准是你麻子躲在这儿吓人,我说麻子你他娘的三更半夜地不陪老婆睡觉,却跑到这儿来吓人哪,你他娘的以为我胆小,怕,喝多了看不清,去你娘的,老子我生就一颗虎胆,也还能再喝个三五斤的,你别跟我来这一套,哎,哎,我说麻子,麻子,你他娘的爬起来吧,别他娘的屁股朝天装狗熊了……”
黑影仍在动,仍在呻吟。
瘦汉子又开了口,这回有点沉不住气了。
“我说麻子,你听人说过没有,鬼吓不死人,人才能吓死人,你要再不爬起来,我可要骂了,我连你祖宗八代都骂了,要不我拿石头把你砸在这儿,折回去陪你老婆……”
那黑影猛然抬起了头,瘦汉子看贝:了,他看见—张没血色,半张脸都带着血的脸,他毛骨悚然,一絲寒意倏遍全身,机伶一颤,叫道:“哟,不,不,不是麻子……”
回身撒腿就跑,是既不摇了也不晃了,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跑得比谁都快!他一口气跑回镇里,到了一家民宅门前,两手握掌猛然擂了起来,边擂边叫。
“麻子,开,开,开门,麻子,快,快……”
“谁呀,半夜三更地……”
门里有人喝问了!瘦汉子忙道:“祖宗,是我,你行行好,快开门吧,快……”
门豁然而开,一个中年麻脸汉子正在穿衣裳,骂道:“你他娘的见了鬼了……”
瘦汉子回身—指,道:“可不是见了鬼了,就在那……”
一声尖叫直了眼:“看,看,快看,那不是吗,天,他跟来了!”
可不是吗?那条小路上一个黑影正摇晃着往镇里走来,比刚才喝多了的瘦汉子摇晃得还厉害!麻脸汉子抬眼—看,他怔住了。
瘦汉子象屁股着了火,一头钻进了门边,霎时屋里响起了—声女人尖叫:“哎呀,死鬼,你怎么跑到我屋里来……”
麻脸汉子总算定过了神,砰然一声关上了门。
这一来,当然惊动了左邻右舍,惊动是惊动了,可没有人敢开门,不,有,有人敢开门!
那是靠东边的—家,门开处,走出来个身穿粗布衣裤的老者,老者像貌清癯,看上去有五十多岁,长髯五绺,根根见肉,不象是个乡下人。
他长眉细目,脸色红润,那双眼,光芒闪射,直望着小路上的黑影,看着看着那黑影再也走不动了,—晃砰然倒在了小路上。
老者目中光芒飞闪,当即扬声说道:“大伙儿别怕,是人,不是鬼,恐怕他受了伤,哪位跟我去帮个忙!”
没人答应,没动静!老者又问了一声,两边一家有了动静,但是刚有动静,一个女人便低低说了话。
“死鬼,人家都不露头,你干什么,逞能呀?谁还能赏你几个,给我回炕上去!”
于是,那一家又没了动静。
老者长眉一扬,道:“男人家都不肯露头,我只有求助于女人家了,凤姑,走,跟我过去看看!”
说完了话,他健步如飞地向小路上行去。
他刚才走出来的那个门里,快步出来个十八九的大姑娘,一身布衣裤,刚健婀娜,腰后还拖着条大辫子,由于她快得象阵风,让人看不清她长得什么样。
转眼间,这一老一少抬着个人回了家,砰然一声门关上了,这时候附近民家才有人开窗户开门探出了头。
“凤姑,把灯点上。”
火光一闪,灯亮了,灯下看,这是一间小小堂屋,布置得很干净,也很雅致,左右还有两间垂着帘的门。想必那是两间睡房,这一家该是一明两暗。
那人被放在一张椅子上,头仰着,靠在椅背上,是韦慕岚,他一身是泥是土,脸色苍白,鼻子以下都是血。
他身前,站着那清癯老者,跟那位叫凤姑的大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