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就躺在画像的对面,矮几上备有暖酒。
这位大曜的君主依旧身着龙袍,却披头散发,形容憔悴。
他的背影清瘦。
沈令站了很久,才开口:“陛下。”
“你也有事?”皇帝厌烦。
“惊扰陛下休息,微臣惶恐。”沈令这么说着,神情倒不怎么惧怕,“只是有一事,必须前来禀报,请陛下裁夺。”
“哦?”
“有人去了未央殿。”
“太子爱去,随他就是,他也就这点乐趣。”
“太子殿下昨日确实去过,但今日在未央殿的人——”沈令一顿,“是明容姑娘。”
皇帝把玩着酒杯,漫不经心,“谁?”
沈令回道:“南康侯的大女儿,长宁宫娘娘的亲眷。”
“她还在宫里啊。”皇帝说,多少有些意兴阑珊,“……竟然没被太子吓走。她去那儿做什么,迷路误闯?”
“不像,明姑娘是燕王的人带着去的。”
皇帝侧眸,“燕王回来了?”
“早上刚到。”沈令察言观色,“陛下可要召见王爷?”
“不见。”皇帝冷哼,“朕没那心情受他的气。”
“燕王在燕地历练半年多,想来获益匪浅,比起往日,心性也更成熟。”
“那是不可能的。”
“……”
沈令见皇帝不欲多言,上前替他斟酒,“未央殿……”
皇帝抬手,一杯酒饮尽,才道:“沈令,你说,他为什么不走?”
沈令心知‘他’指的是那位被废的九皇子。他静静地听下去。
“宫门不曾落锁,殿外无人看守,朕也从未命令巡逻的禁军阻拦他。”皇帝冷冷道,“他若跨出那道门槛,皇宫任他行,出宫谋生之路亦是畅通无阻。可他不敢。”
沈令道:“毕竟戴罪之人,宫门上没有枷锁,公子的心有。”
皇帝淡然,“他‘自认’是戴罪之人。”
他侧躺着观画,单手支头,“倘若只知画地为牢,无殊死一搏之胆量,他这一生,也只配任人轻贱。”
院子里似有喧哗。
沈令耳力绝佳,欠身告退,很快又折返,道:“长宁宫娘娘前来请罪。”
皇帝笑了声。
那是干涩、冰凉,毫无笑意的笑。
“你瞧。”他对着画中人,温柔的说,“她们总是自作聪明,以为有多么懂朕。”
沈令侍立在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