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阳郡主冷笑,没再说下去。
慕云月却是明了。
她这个母亲,外表看似柔弱,手段却了得。
父亲位高权重,有多少人想爬他的床,都叫她不动声色地收拾了去。不仅父亲没觉得有什么不妥,那些被打发走的人,嘴里也无半句埋怨,甚至还有些感激,可谓兵不血刃的典范。
前世要不是自己瞎搅和,伤透她的心,就凭母亲的本事,早把南锦屏收拾得服服帖帖,怎还会让她欺负到自己头上?
“对了,说了这许多,差点忘记正事。”丹阳郡主拿团扇拍了下桌,招呼边上的丫鬟过来。
小丫鬟得了吩咐,捧着一张洒金帖子上前。
慕云月看了眼帖子上的花纹,眼皮一跳,“长宁侯府来家里下帖了?”
“是啊。”丹阳郡主点头。
“林家老太太,也就是林太后的母亲,今上的外祖母,她马上要过六十大寿。林家设宴庆贺,遍邀京中亲友,这是给咱们家的宴帖。正好你回来了,就随娘亲一块过去吧。”
慕云月下意识就想拒绝。
旁人不清楚,她心里却跟明镜一样。这类宴会,明面上打着贺寿的旗号,实则就是各家相看子女姻缘的地方。她可不愿跟个白菜似的,傻杵在那里任人挑拣。
况且那位搭船的公子,也是林家的人。自己过去赴宴,万一遇上他怎么办?发生了那样的事,再见面得多尴尬啊?
光是想象,慕云月脸颊就禁不住发热。
丹阳郡主瞧出她心底的犹豫,“怎么?不愿意?难不成你还要因为一个娄知许,这辈子都不嫁人了?”
“不是,我就是……”慕云月抿唇,不知该怎么解释。
经历了前世那样的际遇,情爱什么的,她早已看透。一生一世一双人或许真能实现,只是落不到她身上罢了。
况且还有恒之……
曾被一个人那样温柔对待,她怕也很难再喜欢上别人了。
慕云月抿了抿唇,“再给女儿一些时间吧。女儿想清楚了,自然会去和娘亲说的。”
她睫毛纤长卷翘,低低覆在那双乌黑的双眸之上,烛火透过灯盏绢面,在她眼睫上滑过,光华幽微。
丹阳郡主静静瞧着,心里说不出的怜惜,知道这事也急不得,叹了口气,道:“好,都随你。”
乾清宫。
雨水洗濯后的夜空,总是格外澄澈干净。月亮挂在枝头,明亮得就像给夜幕烫了个洞。
银辉洒在庭中一株满开的红杏树上,绯红的颜色清淡下来,变得如水般轻透。
卫长庚仰头立在树下,眉眼难得温和,也不知在赏月,还是在赏花。
晚风徐徐,花瓣簌簌落下来,铺满树冠底下一片地,也落了他两肩。
小福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
他是刘善的干儿子,之前只在乾清门外洒扫打杂,五年前才调到御前侍奉。
这棵杏花树,便是那时候种下的。
陛下喜静,待不惯热闹的地方,也不喜欢过于明艳的颜色。乾清宫里的摆设,也一直以素淡为主。似这样鲜亮的花朵,过去都只能栽在乾清门外,近不得御前。
直到五年前,陛下秘密去了一趟卢龙城,带回来几枝杏花,千珍万重地种在庭院中。最后只有这一株活了下来,陛下便更加看重,浇水、除虫都是他亲自上阵,从不假旁人之手。
每每遇上什么烦心事,他便会来这树底下待上一会儿,什么也不做,就只是静静站着。没多久,他心情就会自然而然变好,比旁人宽慰百句都管用。
若不是亲眼瞧见,很难想象,这样冷情冷性的一个人,居然会如此看重一棵花树……
“你师父去汝阳侯府颁旨,有多久了?”
面前人忽然发问,小福打了个激灵,迅速收回思绪,拱手笑道:“回陛下,有一个时辰了,想是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卫长庚挑了下眉,眸光明显柔和不少,“给外祖母的寿礼都准备好了?”
小福道:“都已经按照陛下的吩咐,预备妥当。还有给林家小公子的礼物,也都已备齐。陛下是打算过去赴宴,还是像往年一样,给老太太拜个寿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