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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第1页)

了鞋袜,挽卷裤脚,再来挑行李。我转过头去,突然间完全呆了,身后没有人!

她没有来送我们。

几丈开外的屋檐下,有几个人影朝这边张望,大概是她的几个同事,在犹豫着该不该来帮我们一把。我依稀看见小姨低下头,转过身去,朝猪场那边走了。我依稀看见她缀满补丁的肩头在微微颤抖。而余下那些人还在朝这边张望。

我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屋影和树影全被浓浓的雨雾漂洗着,洗出一个乳白色的日子。不,只是半个日子,落在我们千里奔赴的终点。

乳白色的半个日子里出现了一个小黑点,愈来愈大,愈来愈清晰,不断地上下跳跃。我看清了,是我用馒头喂过的那条狗。它停住,对我有凝视的一瞬,眼睛透出老朋友的温柔和信任,摇着一条短得十分难看的尾巴,似乎是向我告别。它猛一蹿,在空中划出一道黑色弧线,越过一条水沟,扑上一个草坡,很快超越了我们,朝前面雨雾中钻去,好像要为我们向导和开路。它的耳朵可怜地耷拉着,皮毛已经湿了,全身像一束闪闪发亮的黑缎。它不时停下来把身子摇一摇,摇得水花四溅,看我们一眼,再扭头前行。

鼻血(16)

我毫无理由地大哭起来,似乎是为这条狗,为它义重如山的送行。我哭自己刚才竟舍不得用更多的馒头喂它,哭自己临行前竟忘了向它告别,忘了摸摸它的脑袋,哭它刚才差点被一个陌生小伙子打了一棍,而我没法为它出气和报仇。我哭它在这遥远的边地孤独无依而且尾巴短得那么难看……我的泪水和着雨水往下流。我知道这雨水都是我的泪水,隆隆雷声都是我的嚎啕。

我哭得毫不知羞耻。

现在,我不知道这条短尾巴黑狗在哪里,是否还活着?如果死了,它被葬在什么地方?我永远怀念着它。如果我今后还有哭泣的话,我得说,我的所有泪水都为它而流,我的所有哭泣才成为哭泣。

天黑时分我们返回了县城,寻到了早晨我们刚离开的那个小旅店,住了下来。有很多蚊子,又停电。妈妈的一只鞋已被石块扎破了,她在油灯下哀伤地自言自语:“鞋呵鞋,你怎么能叫做鞋呢?这么不经事,你只应该叫做一个套子,一个袋子呵……”

我想起了什么,“妈妈,明天我们到哪里去?”

她也在想,是呵,到哪里去?

年纪尚小的大姐与哥哥都是学生。姑姑虽有工作,但住在工厂集体宿舍,没法接纳我们。其他亲戚要不是自己在遭难,要不就是避开麻烦早已不再来信……我们还有什么地方可去?我一个劲地想着。

窗外的夜十分宁静。在远方的那个城市里,我们已经没有了户口、房子、学籍以及爸爸的藤椅,几乎一切都没有了,那座城市已与我们没有关系——虽然我们可能还习惯性地往那里投奔。事实上,我们现在是断了锚的船,没有港湾的船,突然自由得不再有任何目标与归途,可以驶向大海的任何一个方向。

自由降临得如此之快,新的日子已经在无比的轻松空阔中开始,这是我突然明白了的现实。

我还很快醒悟,妈妈是何等的睿智,她偷偷摸摸做了那么多鞋,是因为她早就明察秋毫地预知了今后的一切。她知道父亲的消失,将使我们要走很多很多的路,唯鞋子可以救助我们,可以启示和引导我们。

难怪她眼下如此平静,根本不去想明天的事情,只是坐在床边修整和教诲着她的鞋:“唉,你只应该叫做一个套子,一个袋子呵……”

我悄悄走出了房门。

圆满银月已从云里露出来,显得特别迫近。不知名的群山浸浴在蓝色光雾之中。一条小河抖动着浑身闪闪灭灭的光鳞,从古塔那边流来,似乎被黑苍苍的城墙吓了一跳,慌慌坠入一座水坝之下,匆匆而去。河滩的暗色里似乎有牛影,有妇人捣衣的声音。

河里涨水了。我闯入月光,呼吸着绿草的鲜腥和月光中碎碎的人声,去看看那边的水坝和牛。随着我一步步下行,深浅相叠的山脊线缓缓升起来,越在近前的山峰升得越快,很快就把远处的山峰遮挡。我差不多消溶在月光里。我一看到山脊线在蓝色雾海中沉浮不定,一听到牛铃铛将晚风轻轻叩响,就知道父亲不会回来了。这个世界如此美丽他肯定不会回来了。是的,不会回来了。

我回家时走错了路,闯入了一户陌生的人家。我觉得这户人家有些眼熟。比方门前有两棵高大的梧桐树,树下有一个葡萄架和竹制桌椅。我穿过庭院,看见石板铺成的地,石头垒成的墙。借着一盏油灯的光亮,我还看见屋里的书橱,还有装酒的葫芦和大嘴的陶质猪娃……我吃了一惊,发现这正是我曾经寻找的地方。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鼻血(17)

我走了进去。

请问这里有人吗?

请问这里的主人姓王吗?

将来的一天,爸爸说话时老是跳出一个叫马丁的陌生名字,大概以为我对这个人很熟悉,其实我根本不明白。听起来,好像马丁与酒、与木船、与芭蕉林有什么关系。爸爸说他托付马丁来找过我们,可惜马丁的弟弟碰上了成群的鳄鱼,只剩下了一只脚。

我更不知道什么马丁的弟弟和鳄鱼。

我告诉爸爸,那次腌坛无端炸裂后,妈妈也记起背心应该是浅灰色的,也怀疑自己认错了。她后来不再哭泣,就是相信丈夫总有回来的一天。

爸爸揉了揉眼睛,叹了口气,说他也许回来得太晚了。他一直不能想象国内变化这么大,家里变化这么大。说起来,这些年就像一个梦。

我说,我一直相信这就是一个梦。

我搬出了母亲生前留下的遗产—— 一大箱各式各样的鞋子,可以丈量千万里道路的鞋子。每一双都很新,都按照她生前的爱好用绳子捆紧,用报纸或塑料布包裹,显得很本分很安全。爸爸用枯瘦的指头把鞋子一一捏摸,点点头:“是她的。”

他一定嗅到了母亲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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