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不敢,臣只是担心皇上的伤势。”郭怀安并未因皇上的嘲讽而惶恐,他依旧低着头,说话一板一眼。
朗星翰明白,他是真心挂念自己的伤势,才会有此一问。他看了郭怀安一眼,笑容里多了几许温暖和真诚,随后用调侃的语气问:“你觉得朕这次受伤,是坏事还是好事?”
郭怀安微愣了一下,才道:“皇上受了这么重的伤,臣自然觉得,不该是好事。”
这时,他们二人都听见了帐外的脚步声和说话声。这无比熟悉的声音,让朗星翰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他接着对郭怀安说话,只不过,改用了辽语:“汉人里有句话,叫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次朕受伤,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话音刚落,大帐的门帘一挑,一个端着木漆托盘,上面放满了绷带药罐的婀娜身影走了进来。郭怀安瞥了一眼。阴沉、冷硬、威严、骄傲,不管刚才他曾在皇上的目光中看到了什么,此刻已经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流连在那女子身上的,只余下了点点温柔。他心中不由得一沉,若皇上这样的流露不是伪装,而是完全的不由自主,那他与庞威私下商量的事情,可就变得棘手了,除非他们将来冒着先斩后奏地危险……
“你先下去吧。”朗星翰下了命令,郭怀安就算有再多的疑问和担心,也不得不退下。经过蓝雪身边时,她的手滑了一下,郭怀安闪身上前,手一伸,帮她接住了托盘。
“蓝姑娘小心。”
“多谢郭大人。”她淡淡地回应。此刻,他与那女子的距离不过一指远近,烛光下,看在他眼中的,是瞳若秋水,肤若凝脂,青丝如墨。拿着托盘的双手,莹白如玉,十指尖尖,纤细修长,宛如葱管。更有一屡似有若无、难以形容的幽香,在鼻端萦绕难消。
只扫了一眼,郭怀安便面无表情地退出了大帐。草原上的风,撩起他的衣袖袍角,也终于吹散了那女人残留下的温暖的香气。他半垂眼睑,敛起眼中眸光,在帐门旁默立了片刻。其实郭怀安与庞威,对于谁要取蓝雪的性命,并不感兴趣。重要的是,他们要查明,暗中动手之人,是否是埋藏在营中的奸细。他在心中暗咐:这次的袭击,确实安排得非常巧妙,只可惜发生得太早,把皇上牵连了进去。若是那些人能在大事已成之后动手,也就省了他与庞威操心了。现在他还必须分出人手护着她的性命,毕竟,皇上的正事要紧。可一旦事成之后,哪怕冒着以下犯上、违抗圣命的罪名,此等红颜祸水,也必不可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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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算在那里站一夜吗?”朗星翰的话拉回了我的心神。
“当然不是。”我快步走过去,把手上的东西放在他床头。可身上仍然觉得一阵微寒。刚才有那么一瞬间,那郭怀安的眼神让我觉得,他似乎要立刻斩我于刀下……
“在想什么?”朗星翰的脸突然凑了过来,吓了我一跳,忙把脸错开,可他的唇还是在我的唇边轻蹭一下。
“没什么。”我定了定神。我得集中精神,毕竟,眼前这个男人最难对付。“动得这么快,看来你的伤好多了。”说着我轻拍了一下他的左肩,换来了他突然变白的脸色。我使劲忍住笑,让你占我便宜,活该!
“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方式?”他倒吸一口凉气,冲我呲牙咧嘴。
“我每天给皇上换药换绷带,陪皇上聊天解闷,虽心知此举难报皇上救命大恩之万一,却也了表本人寸心。”我酸文假醋地说完,冲他眨眨眼,然后裂开嘴,给了他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脸。
却没想到,他的目光凝固在了我的脸上。被他看得很是尴尬,我转开视线,开始解开他身上的绷带,准备换药。
“以后每天看到我,都要这么快乐,都要这样笑。”他低沉的嗓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心中轻叹了一声,他说的这句话,不是询问,不是商量,而是命令。我淡淡地说:“恐怕我只能做到后一样。”
他捏住我的下巴,逼着我把脸转过来看着他:“怎么说?”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进距离地直视他的眸子,仔细看来,他的瞳孔是黑中带灰,不像容成那般黑得好似深不见底……
“你要是再不回答,就会出‘意外’了。到时候可别怪我——”
“你可以命令我笑,但不能命令我快乐。”在他的唇即将与我的嘴贴上时,我赶紧开口,“因为感觉是不能命令的,即使你有能力强迫别人遵守你的命令,你得到的也只是虚假的言听计从。一旦有机会,他们必定会奋起反击,以脱离你的掌握。”
他若有所思地放开了手。心里松了口气,我开始用药棉为他擦伤口。一时间两人都无话,大帐里静静的,只偶尔听到我摆弄药瓷瓶的声音。
“没人跟我说过这些。”半晌,他忽然道。
“因为你是一国之君,你的话别人只有服从的份儿,哪里会有胆量反驳。”我想了想又说,“其实这和为君之道是一样的。永远不能以一己私欲去命令百姓为你做事,不论多大的官,即使是皇帝,也要以民为本,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一时兴起地说到这里时,才发现他看着我的目光中,已经明显地流露出诧异,我便改口笑道,“不过随便说说,胡言乱语而已。”心中后悔不迭,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些?!
我站起身来给他包扎伤口。伤在左臂,我又不想再爬到床上去,只好站在床边,双臂环过他的肩膀,为他缠绷带。这姿势很费力,又太过暧昧,我唯有尽力加快包扎的速度。本来心里还在担心,他是否会借机做些什么,却没想到,他一直老老实实地坐着,十分配合。等到我忙完了,收拾剩下的东西时,他才问道:“今后我不再命令你做什么,你是否会快乐?”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决定实话实说:“现在唯一让我觉得快乐的事情,就是离开这里。”
他看着我的的眼神很奇怪,仿佛灼热似火,却又森冷如冰。我看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只听到他声音清淡地说:“总有一天,你会愿意快乐地留在我身边。”这一次,他的语气中没有强迫,没有威胁,没有命令,有的只是,陈述事实般的冷静。
正不知该对他这句话做何回应,忽听见门外一阵喧哗之声。似乎有人要进来,却被人拦下了。仔细听了两句,我马上辨别出,那是巫绮雅的声音。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就想迎出去,却被朗星翰一把拽了回来。“出去干什么?我腿上的药还没上完呢。”
“我让绮雅娘娘进来给你换药。”
“她笨手笨脚的,远没有你细心。不用让她进来了!”
朗星翰抓着我的胳膊,他似乎并没有用太大的力气,可奇怪的是我就是挣不开他,也没力气站起来,好像他掐住了我的什么穴道,让我身上使不上劲儿。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等门外的声音渐渐消失了,他这才放开我。
“你又何必与绮雅娘娘避不见面?即使她有过什么过分的举动,也是因为她关心则乱。”哪怕让巫绮雅来见他一次,也比我这样天天对着他好。总是和他面对面地接触,精神高度紧张,实在太累。
“说实话,我真的不相信这次意外与绮雅娘娘有关。我不敢说自己认人很准,但我能感觉的出,绮雅娘娘心地单纯,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