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
人声喧哗,枪械碰撞,一小队士兵出现在他正要进去的门口,卅四得意扬扬地跟在后边。
阿手立刻扔掉了斧子,举起了双手。零讶然。
“就是他!”卅四指着零对士兵喊。
几个士兵将零扭住:“走!”零痛苦地大叫。阿手木然看着人消失,然后继续劈柴。
零被几个士兵扭着走向军营。卅四小人得志地跟着。
零被带到军营,两柄枪托交叉着叉住他的脖子摁在桌子上。
营长仔细研究着零,如同菜妇在市场上挑拣一块猪肉。他甚至摸了摸零的肱二头肌:“就这?延安来的危险分子?”
“就是他!”卅四说,“此人居心险恶,蓄意破坏民国教育制度!”
“破坏?他也抡得动炸弹?破坏啥?”
“蓄谋不轨的无政府主义者!败坏圣贤至道!儒之……”
“住嘴!你奶奶个熊了!”营长的枪重重拍在桌上,震得卅四身子一弹,“老子这都火烧眉毛屎顶屁门了!我来管你娘的教育?娘的圣贤?你个老僵尸以为找个垃圾往我这一塞三百就会变两百?门都没有!想出关就是三百!叉出去!”吓得卅四赶紧退了出去。
营长看着被摁在桌上的零说:“放啦!这种货色扔在三不管自己就翘了,留下来你喂他呀?!”
零被放开,茫然揉着自己的脖子,被士兵推搡出去。
烈日下,街两边的对抗已经接近偃旗息鼓,但是两个被从军营里推出来的人小心翼翼地踏着中线,这让他们不可避免地靠得很近。离开延安之后,零终于得到第一次可以和卅四谈话的机会,那种谈话很怪,嘴唇基本是不动的,眼睛则像任何一个过三不管的良民那样望着地面,像是腹语。
零说:“屋里那几个是同行,装成劫匪,可看他们使枪,准是惯使巴掌大的小玩意,没使过大号的盒子炮,不知道是军统还是中统。”
卅四不语。
零问:“您打算怎么走?真去买条路?”
卅四依然不语。
零瞪着卅四的背影,这样的沉默让他压抑而愤怒:“您怎么想?我越来越不懂您的意思,我们的计划不是这样的。我明白。延安有他们的人,就像这里有我们的人。我们在那里做过什么这里有人知道,所以您还是和我势不两立的马督导。我不怪您怎么对我,可您搞出这么多的动静,不智。”
卅四漠然,小心翼翼地使用着他的手杖,像是怕摔倒,又像是怕踩痛那条不存在的中线。
零压低了声音,以李文鼎的颓丧看着地面:“您在引起别人的注意……计划是我和其他同志吸引敌人的注意,您完成任务!为什么花钱买路?一毛不拔的马督导花三百买路?您想告诉人有很重要的事情,绝对不是回家?我准备好去死,可您到底在想什么?”
“保重。”卅四没头没脑说了一句,然后再也无声。
零也闭嘴了。屋里的军统正悄无声息地从屋里漫了出来,他们没有越过中线,但是剑拔弩张,有人把七九式长枪公然地挑在肩上。
午觉刚醒的鲲鹏走出店门,在街边看着他们,更多中统的人在他身后簇拥起来。
卅四和零都加快了步子,他们逃进阿手店时像只过街老鼠。
军统在街上越聚越多,沉默,压抑。他们看着镇外的荒野,明显在等待什么。
鲲鹏咽了口唾沫,他开始有点后悔自己的嚣张。
阿手的父亲仍在拉风箱,零和卅四进来,赶马的那几位正在大堂里吃东西,他们恶毒地回头看了一眼。卅四头也不回地扎进了大车铺所在的房间。
阿手正把零的行李拿了过来,沉默着把那堆破烂塞到零的手里,算是下了逐客令。
零默然,转身伸手去开门。他没能打开门,因为忽然从镇外传来疾驰的马蹄声。
窗外,一骑飞驰,一直到那帮等待的军统身边才勒住。果绿下马,扫视着三不管所有的建筑,甚至不去看对面如临大敌的鲲鹏们,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阿手的大车店上。那是全镇最古老也最厚实的建筑,厚厚的土墙,两层,为防风沙,只有很小的窗户。果绿走向阿手店,所有的军统跟在他身后。
鲲鹏有些发愣,他想去抓桌上的机枪,但最终没有动手。跟中统的张扬比起来,军统才是真正随时准备杀人的人。
门被猛然推开了,零后退,果绿和他的军统漫了进来,占据了这并不狭窄的半个大堂。靠门的人掏枪把住了进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