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让新七感到甚为不安,“那大人您呢?”
信十郎缓缓摇了摇头,“我不能回去。我无颜去扫墓,去见祖先……”
“这、这是……为何?”家人慌忙问道,“老爷不回去,我们怎能回去?老家人便不会同意,大家定会生怒,骂我们不忠不贞……”
“对!我们怎能抛开老爷独自回家!老爷不回去,我们也不回去!”
下人们在一旁附和。言罢,全场无声,均想听听信十郎的解释。然而信十郎并不多言,单是解下腰间的鹿皮袋,扔到众人面前,“绕奈良道回去。里面装着我们的军饷,是右府发的。”
“但……”
“很多店铺都已开张了,给家里买些礼物……另,家里人若问起,就说我已战死沙场,或已失去踪迹。”
“老爷是无论如何……”
“对,无论如何也不回去!”信十郎强装笑颜,抬头望着洒落细雨的天空,“你们不明白,我……我不能回去,原因已不必再说了。我输了……输给自己!我忘不了这次失败。”
“……”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我乃丰臣家臣。我不想因此连累了乡亲。你们要记着,耍是有人前去盘问,你们就说奥原信十郎丰政一去未回。他们便不会怪罪你们。不,也许你们日后还会得到赏赉……”
大家面面相觑,均不出声,对信十郎的话似懂非懂。
“你们记着,定要和村里人和睦相处,也要拜托各位好生守护我家坟墓,我一生之愿,只此一个。如此,祖先才会快慰,说信十郎有些骨气。”说完,信十郎站了起来。
“且等一下!”新七抓住信十郎铠甲,“这样……这样,在此之前大人先躲一躲。况且,行走天下,还需要些盘缠。这些您且拿去!”
“不用担心!”信十郎微微一笑,“近日内不会再打仗。街上大大小小的店铺都要开张了。我将身上这铠甲、这把武刀一卖,自能过活。记得每年代我去扫墓,拜托了!”
“啊……”
“大家莫要寻我……莫去寻找战败之人,此乃柳生门墙的规矩。无论是谁问,都说我已不知所终。”言罢,信十郎拿开了新七的手,消失在细雨濛濛的街上。
奥原信十郎丰政再也未踏上故土一步。多年之后,村子里的人还守护着他家那片墓地……
第十二章 独目窥鼎
“且等,我们有事要与伊达陆奥守说,请停一下。”
庆长二十年五月初八,伊达军从大坂城西南发起行动。正在这时,两个武士朝伊达政宗的主阵奔来,他们肩上都戴有“采邑”字样的布条,但头发凌乱,盔甲里的衣服沾满血污,已看不出是哪支队伍的人。
此时正是芦田苑将要起火、京桥口将要大开杀戒的时刻。
政宗周围的守卫紧张起来。“来者何人?不说清楚,杀无赦!”他们齐刷刷举起了长枪。
“住口!”两名武士愤怒地大喊,“我们乃是昨天奋战于纪州口的神保出羽守的家臣,不与你们这些人说废话,有要事直接禀与陆奥守!闪开!”
“你们乃是神保出羽守的家臣?”
“正是。虽说主公俸禄只有一万石,但对于昨日伊达的血腥之举,我们岂能就此罢休?我等乃是前来交涉的!”
听到他们乱喊,政宗马前的侍卫不由得面面相觑。前一日混战之际,三万伊达士众和松平忠辉的越后军一起,最后到达前线,从神保出羽守背后发动了进攻。此时,神保出羽守正一心一意要击溃大坂的明石军,毫无防备,几乎全军覆灭。
神保出羽守的俸禄只一万石,士众总数顶多不过四百人。他们若因抵挡不住明石军的进攻而溃退,也就罢了。但就在他们一心一意与敌作战之时,政宗竟在其背后下令:“把两支人马统统灭掉!”眨眼间,神保出羽守的队伍便消失了。无论有何怨仇,政宗的命令未免过于阴狠,就连马前的侍卫也大为不解。但此刻,众人本以为已全军覆没的神保军,竟留有活口,还找来算账了!
“好,武士之间要论武士之道,你们既是神保家臣,就帮你们通报一声。你们叫什么名字?”
一人道:“上村河内和高田六左卫门。”
“稍候!”伊达队伍停了下来,两个武士才长出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