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间安静了下来。
仅仅沉默一瞬,宿白明率先开口道:“关于那起恶劣的袭击,我们正在调查真相,请相信,我们远征基地一定会查明真相,不会放走真凶的。”
“真凶?难道在贵方的钟达以及紫苑等一干人背后,还有其他人?”范子凌玩笑似的挑眉道,然而在场没有人会蠢到以为这只是个玩笑。
“范先生说笑了,他们都只是本基地里活动的人,却不是我们的登记居民,怎能说是我们的人?”宿白明不紧不慢地撇清。
“据我们所知,紫苑是在基地土生土长的,而钟达更是贵方虞小姐的属下,已经在一个团队数年之久,恐怕很难说是纯粹的外人吧?”
虞青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只是从顾莲的角度,能看到她喉咙上下动了动。这是这名英气的女子作出的唯一一个可以表现内心并不如此平静的迹象。
“正因为我们被熟悉的人背叛了,所以更加感到痛心啊。”宿白明一脸沉痛,“我们都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若是早知道,定会阻止他们的。”
“宿统帅难道说,在远征基地数公里范围内,受到来自远征基地的人的袭击,差点使得鸿雁基地的二公子遇难,这些事情都与贵方没有任何关系?”范子凌轻笑一声,步步紧逼。
“对于我们没能在第一时间现问题,并且管理好来往基地的异能者这件事情,我们确实有所失职。”宿白明的回答滴水不漏,“何况我们和鸿雁基地一向交好,也愿意为了维持这段友情尽可能的提供帮助。”
范子凌又笑了一声:“真不愧是宿统帅,论起口舌,无人能及。”
似听不出他的讽刺,宿白明稳稳地答道:“不敢,诸位都是贵客,只是身负一座基地数万人的营生,不敢过于让步罢了。”
“鸿雁基地是七大基地之一,宿统帅若是真为远征基地着想,应当更加仔细考量才是。”郑一浩温言说道,言词却带了压迫力。
顾莲静静垂头,默听着隐有硝烟味的你来我往,渐渐明白过来。鸿雁基地……呃,或者说,不在场的白大少对自己遇袭这件事表示很愤怒,对远征基地远居西边隐有老大之势表示很不满,想要一口吞掉觊觎已久的远征基地,然而宿白明这个土皇帝怎么可能答应这种事情,一直在左推右挡,将责任撇清。
讨论越来越激烈,双方的人纷纷投入其中,范子凌的机变,郑一浩的儒雅,魏宣的敏捷,万青城的一针见血,虞青的进退有度,而陈志一直保持沉默,宿白明也从激辩中暂时撤退,神情沉稳地看着。
他们是双方的领,只要在最后一锤定音就好。这之前的讨论,他们不能也不必参与进去。
然而范子凌他们也只是虚晃一枪,谈了十几年未曾谈成的事情,他们也没想过这次就能一蹴而就,不过是借此讨价还价罢了。
最后,他们提出他们要低价购买一批物资,以武器为主,还有小部分食物和衣物。宿白明虽然早有准备,但他们所表现出来的对远征基地本身并不是真正感兴趣这件事情,还是让他暗松了口气。
他相信这是鸿雁基地对他传递的一个信息,并且也愿意为了这份安心而进行一定的让步来传达自己的善意和服从,遂简单进行一轮砍价以后,双方达成了协议。
宿白明舒心地笑着,朗声道:“我希望用这杯酒洗去我们所有的不愉快,铭记我们的合作与友情。下一周是小女的三岁生日,彼时诸位一定要赏脸喝杯酒庆祝一下啊。”
陈志淡笑一声,道:“宿统帅的好意,我们欣然领受,令嫒生日是件喜事,我们一定会前往的。”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中途虽有波澜,但最后都化为了欢声笑语。最后,宿白明提议换个地方去聚聚,一起喝喝酒。
寻欢作乐嘛,谁不喜欢?众人纷纷起身,往外走去。颜玉真没有理会身旁少女的细语,左右看了下,准确地找到正与虞青说笑的顾莲,正要过去,眼前被一道身影挡住了。
颜玉真不耐地绕过去,又被人挡住。他终于抬起头,瘦削苍白的脸上一片漠然,看清是谁时,依然面无表情:“范子凌,我刚刚可没有挡着你们的路。”
“唔,我以为你看到老朋友,会更有人味一点。果然,让一个开膛手开窍,还是给要纯洁美丽的少女吗?”范子凌别有意味地看了一眼顾莲,笑道。
“还有事吗。”颜玉真懒懒说道。
“我只是希望你以后也别挡路。”范子凌笑容柔和地轻声说道。
颜玉真看了他一眼,竟然笑了:“你在威胁我?”他唇角挑起,眼睛微眯,倦怠散漫渐渐退去,露出一点点狠色,如一头被激怒的黑豹。
“我更希望这只是个玩笑。”范子凌笑容不变,从容说道,“你该知道,这不取决于我。”
颜玉真眼神一厉,冷笑道:“你和十年前一点没变,都是一样的卑鄙无耻。”
“这个世道,我没有办法。”范子凌也不否认,语意黯然,旋即微笑道,“你没有对宿家卖命的必要。我不要求你别的,只要别把我过去的事情说出去就足够了。”
“我也没有听你的话的必要。”
范子凌笑了,走上前一步,凑到他耳边柔声低语:“听着,开膛手先生,你看看那个小姑娘吧,她很柔弱,是不是?我一只手就能把她的脖子扭断。”他用眼神又示意颜玉真看向另一边,“还有那个男孩儿,他没有一点异能,只能靠他对药剂和医学的天赋在我们队伍里战战兢兢求生,你不觉得他漂亮得让人想要毁掉吗?”
颜玉真几乎要笑出来,偏过头和他面对面,苍白的脸上露出嘲讽的表情:“你用你们队伍里的人来威胁我?”
“觉得可笑吗?”范子凌耸耸肩,微笑着道,“你解剖过那么多人,应当明白人与人有多大差别。有些人,即时是自己人也能随手就卖掉,毫不犹豫,比如我;而有些人,只要对了脾气,就不会分什么敌我,比如你。我不觉得你少了他们会有任何不便,但你不觉得会有些寂寞吗?没有人倾听你的异说,也没有人分享你的成就,所有人对你不是当一把锋锐的手术刀利用,就是当作残酷的怪物躲避……”
他轻声描述着。
颜玉真没说话,脸色阴郁。他熟知心理学,当然知道眼前的男子正在对他进行卑鄙的诱导,然而他没有办法破除,因为他说的是真的。